還不等歇息片刻，城外又傳來陣陣狼嚎，原本停滯的獸潮聞聲而動，開始朝城牆進發。

  都是大型魘獸，氣勢比之前那次更甚，排山倒海壓來，天地間一片轟鳴，震撼的視覺衝擊，讓人從靈魂深處感到絕望。

  李重年腦袋隱隱發麻，極力穩住心神，發現進攻的獸群並非雜亂無章，而是經過簡單整合，當首全是些體型大，皮糙肉厚的魘獸，尤其前幾排，近萬隻清一色頭頂犄角，背負龜狀甲殼壯碩蹄獸，正是大名鼎鼎的犀馬。

  這種魘獸智力低下，狂躁好鬥，雖然與馬長相類似，不過屬於不同物種，體型更是接近大象，卻沒有大象那般臃腫，渾身肌肉健碩，而且聚群生活，招惹一頭就相當於觸犯了整個族群，乃是荒原中最危險的物種之一。

  轟隆隆的獸潮狂奔襲來，很快靠近城下，依然沒有停止的跡象。

  隻聽朱七大喊道：“小心，這些犀馬吃了紫付草，已經發情了！”

  其餘人呆呆望著他，不明白發情和攻城有什麽聯係，還在愣神，腳下一陣劇烈搖晃，轟鳴不絕，李重年哐當摔倒在地，堅硬的盔甲硌得後背生疼，而別的廢民也沒好到哪去，紛紛滾落一地，慌亂驚呼聲不絕於耳。

  震感依然沒有停止，朱七趴在地上嘎嘎怪笑道：“蠢貨，難道不知犀馬發情後一旦受驚，就會陷入狂暴，這可是野外行走的常識……”

  歐成等人同樣趴伏著，聞言滿臉苦色，他們大半輩子都在礦場渡過，又哪知道什麽野外常識。

  李重年撇頭朝右邊張望，發現旁邊礦工囚犯和遠處大獄守衛，早已老老實實蹲縮著身子，想來早就預料到這種情況，頓時老臉一紅，暗罵那該死的絕狽，竟然讓犀馬發動自殺式衝擊，也不知道城牆建造時有沒有偷工減料。

  怕什麽來什麽，隨著撞擊的持續，身下的青磚地麵哢哢裂開，前方好幾處垛牆轟然倒塌，整個城牆頂部向外那麵光禿禿一片，再無半點防護。

  膽戰心驚間，最後一聲撞擊悶響消失，城牆總算沒有倒塌。

  剛直起身，眼前就被一片黑壓壓箭影籠罩，咄咄連響中，胸前一痛，整個人被衝擊得蹭蹭後退，虧得後麵的宇牆沒有倒塌，不然他就直接掉下去了。

  拔掉胸前箭矢，發現根本就是一根鋒利的骨刺，好在雖然紮穿了護心鏡，卻被卡在內襯上，並沒有受傷。

  而其他廢民盔甲上或多或少紮了幾根骨刺，有倒黴的被刺中麵門和脖頸，掙紮幾息便斷了氣，護頸和護麵雖然材質一樣，卻比胸甲薄了很多，自然一紮就透。

  旁邊防守的礦工囚犯更慘，因為甲胄不全，好多人裸露在外的身體紮滿了骨刺，躺在地上哀嚎不斷。

  “快射弩，箭刺疣一次攻擊後會有片刻蓄力間隙，快！！！”李重年大聲喊道：“別起身，直接躺在地上拋射！”

  有骨刺對照，他總算在記憶裏找到相關訊息，城下攻擊的魘獸名為箭刺疣，與前世刺蝟類似，隻是體型較大，身上長滿尖刺，而且能夠主動迸射近百米遠，威力超過弓弩。

  廢民聞言，趕緊躺在兵道上蹬弩上弦，對準城外嗖嗖射出箭矢，因為慌亂和角度問題，箭雨稀稀落落不成規模。

  五六秒鍾後，嗡鳴聲響起，天空又落下一層黑壓壓骨刺，深深釘在身後宇牆上，入磚三分，力道駭人，不過這次大家都趴在地上，基本沒有受傷。

  再過片刻，又是兩輪，如此五次後，宇牆一側已經密密麻麻紮滿了骨刺，廢民們被壓製在地上，隻能不時射出幾隻弩箭刷一下存在感。

  腦袋緊貼在地上，李重年總感覺城下的魘獸嘶吼聲近了很多，不像是四丈距離的地麵，反倒像在下方不遠的位置，突然心裏一驚，不好，絕狽驅使犀馬自殺式攻擊，根本不是想撞倒城牆，而是用來當肉墊，好讓肢體靈活的魘獸爬上來！

  麻著膽子爬到牆邊探頭看下去，近萬頭犀馬的屍體堆疊積壓，最高處已經到了城牆中部，離頂隻有兩丈距離，五花八門的魘獸此刻正沿著這條緩坡往上攀爬，他甚至能清晰看到猙獰獸嘴流下的涎水。

  李重年趕緊退了回來，顧不得躲避骨刺，迅速起身將旁邊一名名廢民拉起來，大聲命令道：“它們上來了，向下射，快快快！”見有廢民在猶豫，直接一腳就踢了過去。

  被他驅趕著，廢民們隻得畏畏縮縮朝前摸去，到了城牆邊，將弓弩伸出去盲目便射。

  瑪德，這信仰射擊哪學的？

  李重年鬱悶不已，再次探頭下去，發現也並非沒有收獲，因為獸群過於密集，還真被他們射中了不少，讓魘獸的嘶吼愈發淒厲。

  屁股上挨了兩下，轉頭一看，是朱七在踢他，老頭站得筆直，沒好氣道：“還躲什麽，沒看見箭刺疣用光骨刺了麽？”

  李重年這才發現骨刺箭雨已經停了，遠處一群野豬大小的魘獸身上已經光禿禿一片，正躲躲閃閃朝後退去，他注意力一直集中在城牆下方，倒忽視了幾百米外的動靜。

  經朱七提醒，廢民們也醒悟過來，呼喝著爬起身對準下方獸群極速射擊，箭矢頓時密集了很多，一隻隻不同種類的魘獸被射中，慘叫著墜下由屍體組成的斜坡。

  而且因為廢民們箭矢曾經塗抹過毒血果汁液，就算沒有射中要害，魘獸掙紮片刻也會中毒而亡，殺傷力極高。

  突然，一隻褐斑獵豹形狀魘獸低吼出聲，蹬腿躍起，在城牆上一個借力，直接跨越兩丈多距離衝上城牆頂部，張開血盆大嘴咬住一名廢民頭部甩動，整個腦袋連同頭盔一起被扯了下來，無頭屍體噴出滾燙熱血，轟然倒地。

  周圍人群大驚失色，慌忙逃竄。

  豹獸嘎吱咀嚼了兩下，發現咬不動，於是吐出嘴裏的人頭，縱身一躍，又朝另一名廢民撲去，李重年深吸口氣，摒棄所有雜念，視野中隻剩矯健前撲的豹影愈發清晰。

  然後，甩手打出一道寒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