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牆上頓時響起尖銳而急促的哨聲，一名大獄守衛沿馬道狂奔而下，衝往城內報訊，又有另外兩人在兵道上來回奔走，邊跑邊大喊：“獸潮已至，全力戒備……”

  一人穿過礦工囚犯的防區，衝到廢民這邊，見諸人還在無動於衷，頓時怒喝道：“愣著幹嘛，列隊，列隊！！！”

  李重年朝身後擺手示意，歐成趕緊拉起另外幾名隊正跑進人群，開始招呼廢民們按之前演練的隊形站位。

  很快，五列橫隊依次排開，那守衛才罵罵咧咧離去。

  歐成趁隙將木箱內的毒血果分發給前兩排廢民，又找來木桶，將剩下近百顆搗碎和水攪拌，分給一千多廢民塗抹在兵器和弩箭上。

  到得此刻，旁邊礦工囚犯們也準備妥當，同樣排列成五列隊伍，而遠處的大獄守衛卻不同，女牆後堆滿了火油、礌石、滾木，還放置了不少叉杆飛鉤等器械，另外，兵道上每隔一段距離，都架設有一台投石弩。

  後方城內得到消息，一群礦場的頭頭腦腦急匆匆往城牆上趕來，當首一位，正是巡檢錢同，看來縣尉劉長申還沒醒。

  上得城牆，錢同直接在被王禽炸毀的城樓廢墟上建立了一個臨時指揮機構，然後一道道命令傳下。

  有人主持大局，城牆上氣氛總算沒有那麽慌亂了。

  獸潮還在徐徐逼近，無數魘獸跑動之下，地麵不斷震動，連李重年站在城牆上也隱隱有所感覺。

  同時，獸群嘶吼連綿，磅礴的壓力迎麵而來，讓他掌心冒汗，環顧兩邊，廢民們也沒好到哪裏去，個個都是臉色蒼白，雙腳顫抖。

  當獸群靠近城牆三百餘米，總算看到了後方的邊際。

  不過，局勢依然不容樂觀，這次獸潮規模不下十萬，為近二十年最大的一次。

  接近兩百米時，獸群中傳來一聲尖銳狼嘯，魘獸頓時如同紀律嚴明的大軍，齊齊停下步伐，幾個呼吸後，第二聲狼嘯響起，一波魘獸重新開始向前開進，另一些則留在原地不動。

  等兩撥分離，李重年看出了端倪，停留的那些基本上是體積較大的魘獸，而向城牆攻來的，則屬於蛇鼠爬蟲之類體積較小的物種，它們還具備另一個特點，就是行動靈活擅於攀爬，大多能夠憑一己之力爬上城牆。

  他明白，其他人自然也不傻，城樓廢墟指揮的錢同立刻發布命令，幾名傳令兵迅速跑過兵道，大聲傳達：“各部聽令，備弩，最遠距離拋射，連發不停！”

  看傳令兵還有段距離，李重年趕緊朝廢民隊伍喊道：“將所有毒血果剖開扔下去，快！！”第一次指揮，難免有些考慮不周。

  前麵兩排廢民聽令，紛紛割開果子，甩手扔下城牆。血果本就較軟，又被割裂，從幾丈高的位置掉落下去頓時汁水四濺，一層芳甜濃香頓時在城牆下蔓延開來。

  “聽我號令，上弩！”

  待大家都扔掉了毒血果，李重年再次下令。

  六排廢民解下懸掛在身上的踏張弩，齊齊平坐地上，左右腳掌俱踹入拇內，手拉鉤索，雙腳前蹬腰腹用力，扯開弩弦掛上機括，然後站起身來，抽箭矢放置槽中，舉弩瞄準。

  李重年朝垛牆外瞄了一眼，獸潮離射界還有幾十米，於是又大聲喊道：“有多餘弩具的人趕緊全部上弦，放置地上備用！”

  廢民隊伍中頓時有些混亂，一些家夥貪多，打掃戰場時收集了好幾把弩具，現在聽到命令，趕緊拉過旁邊的人幫忙，一番手忙腳亂後，總算將多餘的弩具上好了弓弦。

  這時，遠處已經接連響起了號令，隨即密密麻麻的箭矢飛入天空。

  李重年也不再耽擱，握拳高舉：“六排全體都有，最遠拋射，觀瞄！”

  然後伸手向下猛揮：“預備，放！”

  一聲令下，機括脆響中，一千兩百多弩箭怒射而出，嗡嗡飛向城外，在空中飛灑一道近百米的拋物弧度線，如雨打芭蕉般密集落到魘獸身上。淒厲慘叫聲中，獸群頓時成排倒下，將正前方空出好大一片。

  然而，魘獸實在太多，幾個呼吸間，空地又被前赴後繼的獸潮填滿，繼續朝城牆湧來。

  不止廢民這邊，其它幾處情況同樣如此。

  李重年顧不上許多，繼續下令：“全體都有，自由射擊。沒有命令不準停！”

  現在可不是節省的時候，城外那些小家夥，危害甚至超過後方大型魘獸，如果被它們爬上城牆，整個防線都會亂掉。

  廢民開始重新裝填上弦，那些有幾具弩弓的人這時就占了便宜，直接拿起腳邊已經上弦的弓弩便射，空中又出現稀稀落落的箭雨。

  “不用瞄準，直接以最快速度盲射！”李重年環視隊伍，糾正道。城外魘獸密密麻麻，閉著眼睛也能射死一兩隻。

  遠處傳來壇罐破碎的聲音，聞聲看去，卻是另一邊大獄守衛們在往下扔火油罐，準備在下方點起一道隔絕火牆。

  混蛋，火油也不知道分些，簡直不為人子，如今大家一條線上的螞蚱，一旦被魘獸從這邊突破，看你們怎麽挽救，李重年心頭火起，憤憤罵了幾句。

  眼下，隻能寄希望於毒血果能發揮點作用了。

  狂暴箭雨射殺了大量魘獸，可惜數量實在太多，很快前鋒便接近城牆根部。

  那邊大獄守衛接連扔下火把，一道火牆在城下爆燃而起，野獸大多怕火，前排的魘獸頓時躊躇不前，而後方的魘獸卻依然不斷湧來，於是相互擁擠踐踏，迅速堆疊出好幾米高的獸牆，最終坍塌下來，上麵的魘獸接連掉進火焰中，吱吱慘叫聲不絕於耳。

  李重年收回視線，轉而走到垛牆邊伸頭往下看去，心頭不由一喜。

  卻見他們這邊，魘獸已經聞到了香甜味道，原本衝鋒的勢頭驟然一緩，有嗅覺敏銳的，已經開始吞食地上的血果，甚至連粘滿汁液的泥土也不放過。

  而沒有吃到的自然不會善罷甘休，開始攻擊搶食。

  彼此打鬥間，難免會流血受傷，血腥味又刺激了其它饑腸轆轆的魘獸，獸群頓時產生暴動，相互爭搶廝咬在一起，引發了大麵積混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