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重年暗自搖頭，這幾人也是當局者迷，既然都說了‘放在平日是大罪’，很明顯是在暗示關鍵時刻既往不咎，緊張個啥呢。

  “看來錢巡檢對廢民的底細很清楚啊！”

  錢同微微一笑：“我當然有自己的渠道，廢民中也並非就是鐵板一塊……”

  李重年眼睛微眯，官場裏的人花花腸子就是多，這麽一挑撥，廢民們人人自危，相互猜忌，到頭來絕對會產生混亂。那時，再經過分化拉攏，一千兩百多廢民就真成了篩子。

  自己可不想一舉一動都在別人的監視之下，想到這裏，當機立斷道：“原先的暗子陳石已死，巡檢怕是要重新發展渠道了！”

  雖然不知道誰在告密，他幹脆推到陳石身上，畢竟死人不可能喊冤，如此一來，安了廢民們的心，隊伍才不會亂。

  “咦，你從哪裏看出的破綻？”錢同滿臉詫異。

  還真是這家夥？李重年一陣愕然，沒想到誤打誤撞竟然猜對了。

  表麵不動聲色道：“我們其實早就知道，隻是礙於巡檢的麵子沒有拆穿而已……”

  錢同表情逐漸難看，半晌，才冷笑道：“李管事一口一個‘我們’，短短月餘便與這些廢物打成一片，如此心計手腕，不愧是皇……出身！”

  “過獎了！”李重年躬身一禮，不準備分辯。

  見他一副死豬不怕開水燙的樣子，錢同悶哼一聲，擲袖轉身就走，話音遠遠傳來：“做好準備吧，縣尉可不耐等待！”

  “是！”

  歐成四人恭聲應下。

  隻有李重年知道，對方話裏另一層意思，指的是讓他盡早交代‘陳氏密藏’。

  可惜，自己對此事一無所知，前身根本沒有留下任何記憶，連‘陳氏密藏’這個詞，都是在劉長申口中才得知的。

  一行人站在原地，相顧無言。

  良久，歐成才憂心忡忡道：“事情到了這個地步，大家各安天命吧，將打造的甲胄分發下去！”

  “沒這麽多，”旁邊劉源道：“我們幾十年下來，總共也隻攢了六百多套，還是由邊角廢料打造而成，防護未必有多強……”

  “庫房不是有麽？”李重年大手一揮：“直接打開庫房，將裏麵儲存的礦金都用來造盔甲！”

  歐成大驚：“管事，那可是要上繳的！”

  “人都要死了還管這麽多，”李重年冷笑道：“如果上麵降罪下來，全部推到我身上，就說是我讓你們幹的！”

  劉長申在沒有得到‘陳氏密藏’前，絕對不會拿他怎麽樣，而且在這種風雨欲來之際，有所逾越也有很大可能會被從輕發落。

  “另外，采礦工作都停了吧，從今日起大家全力打造盔甲，爭取做到一人一甲。”

  說完，不等他們反應，自顧自地往回走去。

  遠遠的，還能聽到身後傳來激烈爭辯，最終歐成嗬斥了一句什麽，很快便沉寂下去，接著腳步聲靠近，四人氣喘籲籲追趕過來。

  歐成大聲道：“管事，我們決定了，就聽您的，停工全力鍛造甲胄！”說話間，表情決然，眼神堅毅。

  “另外，我們馬上將所有庫存拿出來，每人再進行一次‘感儀祭’！”

  李重年錯愕停下腳步：“啥意思？”

  嬰兒出生時，專門為匹配伴金而舉行的儀式叫‘感儀祭’，能夠找到與自身相合的伴金，就代表著有修行資質，而沒有找到，便是廢民。

  眼下整個礦場都是大老爺們，又沒有新生兒出生，舉行‘感儀祭’是什麽鬼，還每人一次？

  另一邊劉源笑著解釋道：“管事有所不知，據我們廢民代代摸索，其實人可以進行多次感儀，隻是剛出生找到伴金的機會最大，之後隨著年齡增長，六識蒙塵，感應到伴金的幾率急劇下降。”

  李重年訝然，他還是首次聽到這種說法：“下降多少？”

  “過了六歲，大概還有萬分之一可能，之後隨著年紀越來越大，機會就愈發渺茫，我們也是求個心安……”劉源搖頭苦笑。

  李重年撇撇嘴，還不如去買六合彩呢。

  “有成功案例麽？”

  “有啊，”一直沉默的祁富突然開口，語氣滿滿羨慕：“管事也見過，小安就是！”

  哥哥祁衛接話道：“他十一歲才感應到伴金，事後發現竟然是罕見的偃師資質……”

  李重年眉頭一挑，好家夥，沒想到那個跟在朱七身後的悶葫蘆小子，竟然還有這等跌宕經曆，廢材逆襲，半途覺醒天才屬性，妥妥的主角人設啊。

  相反自己可就差遠了，來到這個世界一個多月，金手指還不知道在哪裏。

  既然下定決心，歐成四人也不磨蹭，開始召集人手，布置接下來的事宜。

  李重年在旁打了一會兒醬油，發現他們領導能力不差，尤其是歐成，一件件事情安排得妥妥貼貼，井然有序，自己完全插不上手。

  既然無事，他便自行回了住所，服用一顆血髓打坐練功，等到第二天徹底吸收消化，伴金飛刀體積稍微有所增加，聯係愈發緊密。

  原本還想繼續修煉，可望著瓶內最後兩顆血髓，隻得無奈打消了念頭，總要留些以備萬全，絕殺一脈與人爭鬥時，一擊打出後沒有補充氣血之物，就成了待宰羔羊。

  閑極無聊出了門，一路閑逛，不知不覺來到一間巨大石室前，人群相繼從裏麵魚貫走出，見到他紛紛行禮，口稱‘管事’。

  點頭應答著走進去，裏麵被開鑿有四五百平米空間，地麵還放著很多桌椅，這是廢民平日的飯堂，同時兼顧集合會議場所。

  隻不過此刻，所有擺桌椅板凳都被挪到角落，騰出中央好大一片空地，堅硬地麵上刻畫了大量線條，相互交織穿插，繁複中帶有某種特定規則，有點類似小說中的陣法紋路。

  ‘陣法’最中間，放有一個如同浴缸的大型石槽，一名廢民正和衣躺在裏麵，旁邊歐成忙碌地將某種調製好的淡金色液體傾倒在地上，很快，淡金液體順著陣紋線條流轉各處。

  其實，原本陣紋線條內已經有了這種液體，他如此操作，不過是補充一番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