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重年低頭凝視著鐵塊，心中暗自歎息，這話說到了點子上，伴金太差，雖然當鐵匠有點誇張，但確實先天就比同境界弱上一籌，很容易受製於人。

  想了想，他抬起頭來：“前輩既然如此了得，為何躲在這火山底，同這群人攪和在一起？”說著，朝旁邊魁梧大漢指了指。

  他並非歧視，而是在這個世界，能與廢民平等相交的人少之又少，更何況老頭這種名聲在外的高手。

  “你當真是哪壺不開提哪壺！”骷髏老頭一臉鬱悶：“還能為何，自然是躲著那劉長申唄……哼，仗著當個小縣尉，滿世界找老子麻煩，想到就煩。”

  “劉縣尉很厲害？”李重年這才知道，縣尉名叫劉長申。

  “厲害個屁！”骷髏老頭嗤笑道：“不過是仗著他老師的名頭罷了，另外，披了層官皮，也不好拿他怎樣。”

  “打又打不得，殺又殺不得，沒辦法，隻好眼不見為淨，幹脆躲到他眼皮子底下，讓他滿世界去找……”老頭幹枯臉上得意洋洋，說著，朝魁梧大漢努努嘴，繼續道：“老夫在地底呆的無聊，再加上這些家夥還算恭敬，正巧見他們在造盔甲，所以就打打下手！”

  “前輩和劉縣尉有什麽仇怨？”

  “你哪來那麽多廢話，就問願不願意意拜師吧？”骷髏老頭滿臉不耐，顯然不想講述個中恩怨。

  還有人上門求拜師的？李重年滿腦子疑惑，沉吟片刻，試探道：“也別提拜師之類的話，前輩傳我功法，而我呢，保證不幹涉你們的那些齷蹉，也不去向縣尉告發，此間種種，都當作一筆交易，如何？”

  雖然不知道這群人所求為何，但他並不想上他們的賊船。

  “混賬，你真當自己是個天才麽，竟然還討價還價，如果不是這些家夥拜托，老夫連看都懶得看你一眼……”骷髏老頭心頭火起，指著李重年鼻子一頓臭罵，等大吼了半天，發現對方完全無動於衷，頓時有些頹然。

  隻得重新坐下，氣惱道：

  “算了，懶得與你這等頑石多說，既然你想交易，便算一次交易吧，反正絕殺一脈人厭鬼嫌，功法也不是什麽絕世聖典，想要就拿去……”

  說著，端坐的身形連同下方椅子，無聲瞬移到李重年旁邊，不容他反應，伸出幹枯手指按在他眉間。

  李重年感到嗡的一下，感覺一股洶湧的訊息洪流衝進腦海中，神魂搖曳，差點就失去意識。

  好久才緩過神來。

  做完這些，骷髏老頭重新退回原處，過程依然快捷無聲。

  “好了，老夫所習的《聚沙化崩決》已經傳下，希望你信守諾言，替他們遮掩一二，否則……老夫隻是嫌麻煩，並非真怕那劉長申！”

  李重年將注意力從腦海中退出來，聽了他這番敲打，微笑站起身來，恭敬行了一禮：“前輩放心，小子一定守口如瓶，今日之事，就當從未發生過！”

  “多謝管事成全，小小心意，還請收下……”魁梧大漢總算鬆了口氣，從懷中掏出幾顆大小不一的金屬塊，就要遞上。

  骷髏老頭一把搶過：“不是給過功法了麽，送他這個也是暴殄天物，不如放老夫手裏！”

  魁梧大漢被半路截胡，又不敢要回，一時間杵在原地，頗為尷尬。

  李重年看的分明，那些金屬塊叫做‘鋒金’，能增加伴金的銳利程度，與‘銳金’有異曲同工之妙，而且可以被大多數伴金吸收，是一種價值很高的輔助物品。

  雖然他也用得著，不過收了人家功法，沒必要再得隴望蜀，連忙打圓場道：“不要緊，既然朱前輩需要，送他也無妨！”

  “送什麽送，”骷髏老頭朱七搶白一句：“這東西雖然是準備用來賄賂你的，但進來後老夫見你那伴金，臨時起意替換成了《聚沙化崩決》，所以本就該歸老夫才對！”

  “此話在理！”李重年點點頭。

  得到他諒解，魁梧大漢總算不那麽尷尬，感激地拱拱手，再次從懷裏掏出一個小玉瓶，放到李重年旁邊茶按上：“此乃‘豹骨壯源丹’，不是什麽靈丹妙藥，能稍微壯大氣血，增漲氣力，對內元也有些許補益，請管事不要嫌棄……”

  李重年沒有推辭，直接收起：“我正好有傷在身，就卻之不恭了！”

  所謂禮尚往來，完成交易又收了禮，雙方氣氛頓時融洽了很多，交談一番，李重年總算知道了魁梧大漢的名字，歐成，本地人士，家住嵐綏縣轄下的通水鄉，因自幼父母雙亡，困頓之下隻好插標賣首，入礦場為奴，如今已經二十三年。

  其實，外麵幾千廢民基本如此，要麽遇到天災人禍走投無路，要麽就是自小被家人賣進礦場，身世大多淒慘，而進了礦場，因為沒有伴金，隻能做些最苦最累的活計，備受歧視。

  “所以你們打造武器甲具，就是為了抗爭不公？”聊到廢民們的境遇，李重年無意問了一句。

  魁梧大漢歐成苦笑道：“世間大勢如此，又豈是一小撮人能改變的，我們私鑄甲胄，主要還是為了在魘獸潮中保命，並沒有其它想法！”

  李重年咂咂嘴，嚇老子一跳，還以為你們要謀反呢，不過，私藏軍械也是大罪，難怪這麽緊張。

  魘獸潮他知道，這片大地上，人類聚群而居，外麵山林荒野中凶殘異獸無數，被統稱為魘獸，隻有伴金修士才能與之抗衡，這也是廢民被歧視的主要原因，沒生存能力，在哪裏都不招人待見。

  因為遍地火山林立，一旦某處噴發，附近獸群受驚之下，就會形成獸潮肆虐周邊，一來躲避災難，二來也為尋找食物果腹，每到那時，各處鄉鎮皆深受其擾，甚至破村滅寨也不在少數。

  這便是魘獸潮形成的緣由。

  “我看礦場戒備森嚴，又有城牆阻擋，不至於吧？”如果普通村寨也就罷了，礦場大獄地勢易守難攻，獸潮再厲害也沒有智慧，怎麽可能攻破防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