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啥子紅顏禍水都是亂說，他們隻是嫉妒你長得好看，小璐，你心要放寬點，不要亂去想！”

  丁淑賢這方麵清醒得很，不管是在村裏還是鎮上，隻要哪家的姑娘或者媳婦長得好看，風言風語都是少不了的。

  “就是，我以後能像小璐姐姐這麽漂亮就好了。”項三妹捧著自己胖嘟嘟的小臉來回擠搓，她自認在小學算好看的，但和小璐姐比起來就成了醜小鴨。

  蒙小璐被三妹逗得噗嗤直樂，心裏的不快頓時消失得無影無蹤。

  ———

  大年初三。

  早上九點半，阮校長開著初中校的麵包車，來接上了項遠一家五人，許義詞老師居然也在車上…

  車裏還有兩個和劉麗英關係走得近的女老師，好在麵包車能裝，擠一擠坐九個人還是沒問題。

  之所以要開車，是因為馬愛華的老家在曲江鄉，離小河鎮還有十來公裏。那個地方比較偏僻，平時隻能搭順路的客車，過年時節好多人進出隻能步行。

  山路十八彎，天氣難得的晴朗，望著窗外掠過的鳥兒和風景，項遠不時朝知識淵博的許老師請教地名，一路下來，倒是知道了不少鄉野典故。

  馬家的房子是修在村口小公路旁邊的三層小樓，院子很大，就像是一個小操場，擺兩個籃球架都可以。

  阮校長把麵包車停在院側的竹林空處，這裏已經停了二十幾輛摩托車，還有一輛嶄新的桑塔納，車頭上還貼著大紅囍字，應該是送新娘子來的婚車。

  院子裏熱火朝天，近兩百人擠在院裏，現在還不到十一點，大多都在打麻將，還有兩桌在拿撲克牌紮小金花，婦女則抱著小孩分成幾堆，在一旁嗑著瓜子花生，聊著家長裏短。

  “阮校長，許老師請進，唉呀，項遠你小子終於來了！”馬愛中喜氣洋洋的站在門口招呼客人，他個子高大，又穿了一身精神的新西裝，不知道的人還以為他才是今天的新郎倌。

  進院子後眾人按規矩先去遞紅包登記名字，阮校長、許老師以及兩位女老師都封了九十塊，幾乎三分之一的月工資，算是不錯的厚禮。

  普通的農村親戚一般都是二十塊，十塊，甚至還有封五塊的，錢少也沒關係…

  但有的家裏人多，送十塊錢的禮卻厚著臉帶著十幾口人過來吃喝，弄得一桌子都擠不下。

  項遠拖到最後一個，才寫了名字，把紅包交給負責登記的馬家親戚。

  同行的兩位女老師都是體諒的一笑…項家不寬裕是全校都知道的事情，估計這次紅包不會超過二十塊。

  馬愛中把他們安排在了院子左首第二張大圓桌上，這個位置和男女雙方家長的席位緊靠在一起，是極高的待遇！

  馬家親戚正拿著登記冊在整理紅包…

  於塵縣的風俗是接下紅包，要把錢數和人名對應起來。

  這也是方便以後還人情債，有的人錢給得少，便不想寫名字企圖蒙混過去，如果現在不記清楚，以後再遇到對方的紅白喜事，就很容易產生糾紛。

  在農村回禮多了還好說，如果差個幾塊幾毛，再碰到個心眼小的，八輩子的恩怨都能給你惹出來！

  負責登記的馬二嬸打了個哈欠，伸手在喜糖堆裏摸了顆水果糖出來，準備用來提下神。

  她今天累得不行，村裏的親戚朋友送來的紅包很多看著是鼓鼓囊囊的…但一拆開，基本上全是一元或者五毛的零錢，連張十塊的整錢都少。

  “全是來吃相應的…”馬小英此時正一臉生氣，把項遠給的紅包都扔在了旁邊…

  她憑感覺就知道不會超過二十塊錢，再說剛剛這小子登記時心虛的表情，與村裏給錢最少的幾家人如出一轍。

  愛華叔又自恃清高，選了個大家都要團聚的年節在農村老家擺酒，沒有了單位人的幫襯，這個婚禮是鐵定要虧錢了。

  “小英你還是在鎮上讀高中的，一點眼力都沒得。”馬二嬸左手拿著阮校長幾人的紅包晃了晃，笑道，“每個紅包裏頭最少五十塊錢，你信不信？”

  她這種上了年紀的農村婦女眼神利索得很，衝著阮校長幾人的神情氣度與衣著，就明白紅包裏有料。

  “那還差不多，不然愛華叔這次結婚就蝕得太多了。”馬小英一把將母親手裏的紅包搶過來撕開，“哇，九張新嶄嶄的十塊錢，還是單位上的老師大方吔！”

  “四封都是九十啊，唉呀，不容易不容易！”馬二嬸一高興，精神頓時就煥發起來…

  她順手將還沒剝開的水果糖甩開，拿起圓珠筆，利索的記下阮校長與許老師等人的名字。

  終於是看到錢了…

  我們愛華結婚舍得花錢，隻是三百斤的大肥豬都殺了兩頭，不幫他找點禮錢回來豈不是吃了大虧！

  馬小英心情也好，她哼著歌將自己嫌棄的小紅包撿回來撕開，但這一撕開，嚇得她連話都說不完整了，隻知道驚聲尖叫，“哇，哇…哇！”

  “未必有一百塊錢嗎？沒見過世麵…”馬二嬸把紅包搶著拿過來，氣定神閑的教訓女兒，“大呼小叫的做啥子嘛？你是個女娃娃要矜持點。”

  等她自己定神一看，也完全保持不住矜持，愣了片刻，騰的一聲站起來，風風火火的就往樓上開跑…

  一千塊錢啊，這麽大的人情啷個敢收！

  不怪馬二嬸與馬小英害怕，整個曲江鄉，就算去年馮鄉長二婚的時候，也沒聽說過有人送這麽大的紅包！

  新房在三樓，女方和男方長輩都擠在新房客廳聊天。

  “我媽她們又在外麵催了，好多客人吵著要看新娘子哦。”馬愛華梳了個油光鋥亮的偏分頭，樂嗬嗬的貼在床頭櫃前守著劉麗英化妝。

  “先說好，我等下不喝酒的哈！”劉麗英今天穿著一身大紅色的旗袍，將成熟女性的身材襯托得婀娜多姿，但她知道曲江農村有耍酒瘋鬧新娘的陋習，於是躲在三樓遲遲不肯下去。

  馬愛華正要拍胸膛做擔保…

  隻聽樓道一陣急響，馬二嬸喘著粗氣跑上樓來，把那封大紅包“砰”地一聲拍在床頭櫃上。

  “愛華，那個叫項遠的學生娃娃，給你們包了足足一千！到底能不能收哦…”

  馬愛華與劉麗英相視一笑，知道項遠這是來幫他撐麵子來了。

  “嘿嘿，二嫂，這小子是我帶出來的學生，一千塊錢不多，反正以後他結婚我肯定是跑不脫的！”

  “嗯，項遠來了，阮校長他們應該也到了，我們趕緊下去…”劉麗英陡然站起來，她顧不得保持新娘子的體麵，急著跑下去接待鎮初中的兩個閨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