綠皮火車雖然速度比大巴車慢，但有兩個好處，一個是安全，第二個是不會暈車。

  月城經濟不發達，屬於少數民族地區，所以火車票很好買，項遠直接買了兩張硬臥，每張隻比硬座貴了二十多塊錢。

  現在是晚上七點鍾，十一個小時的車程買臥鋪最劃算，睡一覺到月城剛好是天亮。

  “小遠，我們會在同一站下車嗎？”蒙小璐上了火車後，突然沒頭沒腦的扔出一個問題。

  項遠正拿著車票在找鋪位，愕然了一刹那，馬上醒悟…其實都怪自己寫的那一句歌詞，“命運是一輛陳舊的列車，你隻是，比我早一站離去…”

  “你在哪一站下車，我就在哪一站下車！”項遠鄭重其事的看著蒙小璐，回答得斬釘截鐵，沒有半點敷衍，他知道這個問題對小璐姐是很重要的。

  “嗯…”蒙小璐隻覺臉紅得發燒，這是她聽過最動人的情話…比電視上那些演員所有的甜言蜜語加起來，還要動聽一百倍！

  “你看，這個阿米子長得好俊哦。”幾個彝族小媳婦和蒙小璐錯身而過，眼神中盡是火辣辣的羨慕，少數民族直接奔放，尤其是在表達個人情感方麵。

  “小璐姐，找到位置了。”

  項遠買的是三號車廂，一號下鋪，一號中鋪。

  “大姐，這個下鋪是我們的，麻煩你讓一下。”項遠拿出車票，給一號下鋪的胖女人看。

  “小兄弟，我是一號上鋪，和你換一下嘛…”胖女人說得理直氣壯，眯縫的小眼睛盡是狡黠的光芒。

  項遠有點無語，下鋪空間最大也最舒適，價格比上鋪貴九塊錢，是專門給小璐姐買的。

  “小遠算了…你睡中鋪吧，我去睡上鋪。”蒙小璐現在心情上佳，一點都不覺得占位置的胖女人麵目可憎，反而有點同情她的體形。

  “明知道自己胖，就別買上鋪啊，你們漢人狡猾得很…”對麵下鋪的彝族小夥子比項遠還氣憤，雖然是在罵胖女人，但他的注意力全放在蒙小璐身上。

  “小璐姐，我喜歡睡上鋪。”項遠嘿嘿一笑，雙手搭上床架輕輕一拉，身體已經翻到最頂上的鋪位，把那個彝族小夥子唬得一愣一愣的。

  胖女人臉色開始發白，這少年身手這麽靈活，好像會武功啊，他如果半夜獸性大發…對我來硬的怎麽辦，要不要把鋪位還給他？

  晚上車廂外一片烏漆嘛黑，也沒辦法看風景，聊天又會吵到別人休息，所以蒙小璐和項遠隻能睡覺。

  眼睛一閉一睜，十個小時就過去了…

  月城市的天亮得很早，藍得澄清的天空上滿掛著如同羊群一樣的白色雲朵，項遠立刻喜歡上了這個地方。

  但月城不是此行的終點，蒙小璐的阿爸沉睡在一百多公裏外的安美縣，詩譜鄉。

  簡單的吃了幾碗麵條，兩人趕去市汽車站坐車，公路兩旁的樹上開滿了藍紫色的小花，這是於塵縣看不到的風景。

  “這種樹叫藍花楹，小時候阿爸經常帶我來看花…”蒙小璐做出小女孩一樣天真無邪的表情，“花謝的時候我還會哭，但阿爸說花謝了還會再開，人應該也是這樣的。”

  “嗯…”項遠知道小璐姐隻是在自言自語。

  陽光真溫暖，一直照進兩人心裏…

  ———

  詩普鄉很偏僻，用窮鄉僻壤都不足以形容它的落後，有十幾公裏路不通車馬，是蒙小璐帶項遠翻山越嶺爬過來的。

  一路向上，山坡地形複雜險峻，莊稼大多是矮小的苞穀和馬鈴薯，其他的農作物基本種不活，一是因為澆灌不方便，二是土壤層太薄，根本存不住水。

  “原來我們小河鎮不是最窮的地方啊。”項遠這一路大開眼界，山村裏好多小男孩褲子都沒得穿，光著屁股到處撒歡…

  “我阿爸就是覺得於塵縣好，才會在那裏住下來…”蒙小璐四處打量地形，她有好多年沒回來過，剛才連著走錯了兩次，隻能再折返回來。

  “哞！”

  山坡有一頭黃牛在吃草，旁邊大青石上躺著一個睡覺的老人，夕陽還未落山，再晚點等山風一起，就會冷得人打擺子。

  項遠好奇的看了一眼老人，和蒙小璐沿著曲折的羊腸小道繼續往前走。

  “那個小姑娘等一下…”

  老人不知道什麽時候已經醒過來，他揉著渾濁的眼睛，試探著問道，“你格是…蒙小璐？”

  蒙小璐身子一僵，把手提的行李包扔在地上，轉身衝下山坡，“阿果爺爺…”

  蒙果老漢並不是蒙小璐的親爺爺，但蒙象飛的墳墓一直是老漢在負責照顧，蒙小璐做為女兒，自然是對蒙老漢感恩戴德。

  項遠嘿嘿一笑，把背上的吉他提在手中，用肩膀挎上兩個旅行包…這下終於可以不迷路了。

  “小璐，你好久沒回來過嘍！”蒙果老漢高興得像個小孩子，牽著黃牛在前麵領路，熟極而流的七拐八繞，爬上爬下，走了半個小時才來到一個世外桃源般的小村子。

  各種不知名的野花，五顏六色的點綴其間，村子以白茅草房為主，卻沒有絲毫窮困之氣，幾個中年漢子笑著和蒙老漢打招呼，看到美麗的蒙小璐也不驚訝。

  路過的幾個村姑都是穿的白上衣，紅坎間，係著繡花短圍腰，戴著象征風花雪月的紅白色帽子，明麗的容顏並不比蒙小璐遜色太多。

  項遠恍然大悟，難怪小璐姐的皮膚那麽好，這純粹是老天爺對白族姑娘的偏愛，可惜，漢人女孩就隻能靠化妝品了。

  ———

  晚飯是蒙老漢做的木耳絲炒蛋，酸筍炒雞肉，還有一壇自釀的米酒，他是個鰥夫，什麽事情習慣自己動手，蒙小璐想幫忙都不行。

  米酒很醇，這頓飯就吃得人醺然欲醉，蒙老漢喝得高興，不時給項遠講一些小山村的趣聞樂事。

  “阿爺，這點錢你拿著用。”蒙小璐從包裏取了一千塊錢出來，村裏雖然不缺吃的，但蒙老漢想要買酒買煙，就沒有多少來錢的好辦法。

  “小璐，明天去給你阿爸上香。”蒙老漢很自然的把錢接了過來，他們沒有漢人那麽多繁文縟節，需要什麽就會直接開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