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來吉他這麽有意思，上次他這麽沉迷，還是看《俠客行》的時候。

  黃利民媽媽笑眯眯的給武明端飯夾菜，黃利民見母親有點厚此薄彼，怕項遠多想，腆著臉去給項遠打飯。

  黃站長臉色古怪，他這個老子都沒有享受過黃利民如此熱情的服務…

  項遠心知肚明，不去接黃利民遞來的飯，在桌下輕輕的踢了他一腳。

  黃利民愣了片刻，立馬反應過來，嘿嘿一聲傻笑，轉身把飯碗遞給他老爹，“爸，這是專門給你打的飯，謝謝你支持我學吉他。”

  黃站長苦笑一聲，還是接了下來，他對項遠有點好奇，自己這個兒子眼高於頂，很少對同齡人這麽尊重…

  “叔叔還是倚老賣老，喊你一聲項二娃……”黃老爹表達父愛的方式明顯有些生硬，“你既然和利民關係耍得來，以後多勸他學習，不要整天顧著貪玩。”

  項遠點頭應是，黃利民父親也過得不容易，眼圈青黑，嘴唇沒有血色，應該是工作壓力太大，身體已經接近崩潰的邊緣。

  黃站長飯量很小，隻吃了半碗就回臥室休息。

  黃利民媽媽是按兒子的飯量作為標準，煮的飯少得可憐，項遠隻能手下留情，吃了兩碗就說飽了。

  武明看天色已經不早，對黃利民說要回家，明天還要上學，黃利民當然不幹，說你走可以，項遠必須留下來。

  今天如果不把吉他的標準音調出來，黃利民覺得自己肯定會睡不著……

  項遠心裏已經有點眉目，回到二樓，便讓武明將吉他定音笛找了出來。

  吉他定音笛也叫六孔定音笛，每一個孔上麵標注了音名，與吉他的六根弦對應，都是標準的音高。

  但耳朵是個很神奇的器官，同樣的音符在不同人聽來，完全是不一樣的感覺，這主要就是牽涉到音準。

  為什麽學音樂的人看重天賦，也先牽涉到音準……

  跑調的人大多不知道自己唱歌在跑調，這是個很有意思的事情。

  主要有兩個原因；

  一，因為聽到自己的聲音是通過體腔與骨骼振動，別人聽到的，則是通過空氣傳播。

  二，因為自己的音準太差，聽不出音符之間細微的分別。

  項遠先吹響六孔定音笛的“高音E”…

  黃利民和武明聽了半天，仍舊抓不準音，兩個人開始爭論如何調音，吉他弦鈕也是時緊時鬆。

  “啪！”

  可能是一時擰得太過，居然把最細的一弦直接給擰斷了。

  “完蛋，怎麽辦，怎麽這麽容易斷…”黃利民如喪考妣，有種想哭的衝動。

  項遠記得買吉他的時候，有附送兩根最容易斷的一弦，讓武明去琴袋裏找出來。

  黃利民也想了起來，還有備用弦，趕緊一起去翻琴袋，又是一番雞飛狗跳的忙亂。

  項遠繼續吹著六孔定音笛，他已經聽出端倪，吉他的音色與定音笛的音色完全不同……很多聽音樂的人，一開始會被音色迷惑住，難以去分辨細微的音高…

  但這已經難不倒項遠！

  武明的動手能力還可以，不到十分鍾就把新弦換好，黃利民不敢再逞能，眼巴巴的等著項遠出手。

  項遠抱著吉他，定音笛交給武明，讓他來吹。

  調準第一弦，花了大概五分鍾，調準第二弦，用了三分鍾。

  三弦與四弦，仍舊用了三分鍾，五弦與六弦，兩分鍾就已經搞定。

  “音調準了…”

  項遠右手拇指由六弦至一弦，笨拙的拔出一陣不太連貫的琶音……但即使是亂彈琴，吉他聲也不再嘈雜和刺耳。

  黃利民興奮得滿麵紅光，吉他調成標準音果然不同，與剛才他亂扭出來的破音有天壤之別。

  項遠搖頭微笑，翻開最初級的單音譜，按著上麵的品格走向，一下一頓的彈出幾個音符。

  武明和黃利民激動得抱在一起，跟著單調的吉他伴奏唱起來。

  “一閃…一閃…亮晶晶，滿天都是…小星星，滿天都是小星星…”

  “項遠你好厲害，快教我們怎麽彈…”黃利民激動得抓耳撓腮，像是第一次闖進蟠桃園的孫猴子。

  項遠也是滿心喜悅，從自己手中彈出的音符，哪怕是磕磕巴巴的，他還是覺得親切無比。

  仿佛是呱呱墜地的新生嬰兒，哭得再難聽，也讓接生的人覺得歡喜！

  吉他初學者擁有極大的熱情…這是初戀般的感覺，雖然三個少年都還不清楚什麽叫做初戀。

  武明再也不提回家的事情，與黃利民一起纏著項遠，學習怎麽看六線譜，怎麽記憶音階在指板上的位置。

  項遠邊教邊學，時不時生起觸類旁通的驚喜…

  直到黃利民媽媽來提醒，他們才發現已經晚上十點，到了必須回家的時間。

  ——

  堂屋裏燈光昏暗，丁淑賢正靠在桌角上打瞌睡，項遠一進屋子，便把她驚醒過來。

  “二娃，你怎麽這麽晚回來，媽去給你熱菜…”丁淑賢一臉慈愛的看著晚歸的兒子，絲毫不以等待為苦。

  項遠又覺得溫馨，又覺得慚愧，從小就是這樣，有時貪玩到很晚，母親累了一天，都還不能睡覺，必須要等著他回來才放心。

  “媽，我吃過飯了。”項遠有點內疚，“今天是在黃利民家裏學樂器，以後你自己早點睡，不要等我。”

  丁淑賢聽兒子講了一會學吉他的趣事，雖然聽不太懂，但仍然高興得很…接著去把冷飯菜收拾停當，囑咐項遠早點睡覺，才安心回屋休息。

  項遠刷牙後，胡亂抹了把臉，回屋睡覺……

  他躺在床上，回想這忙碌的一天，既幫小璐姐出了點力，又幫黃利民這家夥找到了努力的方向，實在是很充實的一天啊…

  吉他這個東西，也真的很有趣！

  ——

  項芳早上幫母親賣了一會苞穀粑，就先回學校上自習，她經過隨身聽事件後，也比從前大方了很多，再不以家庭條件為恥。

  錢嬈因為偷隨身聽被學校勸退，辛雅也誠懇道過歉，賠償了項芳一個新書包。

  “今天的苞穀粑又賣完了。”項遠看著空蕩蕩的蒸籠，不覺有一點點得意。

  他在晚會上唱歌，又跑去二年級打架，在學校已經是小有名氣，不少女生都認識他，來照顧早餐生意的自然也多了一些。

  丁淑賢看在眼裏，又高興又擔心，反複告誡兒子…“不準早戀，早戀的人都沒得出息，一輩子隻能當農民！”

  項遠喏喏點頭，不由自主的想起蹇亞男來，有點心虛的和母親揮手告別，幾步拐進校門，飛快的竄進一樓教室。

  上午第二節課是英語課，劉麗英先宣布學校“秋季運動會”已經落實，定在本月十五號，隻有一個星期的準備時間。

  教室裏一片歡呼，但等體育委員武明拿出本子找人登記參賽項目，又都沉默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