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不曉得馬老師是不是想不開……

  請兩個學生吃飯，居然跑到車站上最大的醉仙酒家，也就是項遠以前賣過團魚的那家。

  項遠有點不好意思…

  趕緊提醒馬老師，這家酒樓的菜貴得很，劃不來，我們可以去旁邊小餐館吃血旺湯，燉肥腸，聞起都香得很…

  馬愛華一臉的鄙視，說你曉不曉得啥子叫香，啥子叫好吃？

  今天放開肚皮給我吃，把你的潛力拿出來，如果你吃不完，小心老子跟你算帳。

  歐陽梅覺得好笑，想不到馬老師是這麽風趣的一個人。

  等服務員上來，馬愛華菜單都不拿，直接開喊：“水煮魚，水煮牛肉，圓子湯，蘑芋燒鴨子，再炒個南瓜絲。”

  服務員是個小姑娘，可能也才初中畢業的年紀，小心翼翼的提醒，“你們才三個人，恐怕吃不完這麽多菜，我們酒樓的菜有點貴，份量也大，不要浪費錢哦。”

  “你們程老板認得到我，不要看我個子小，吃飯從來就吃不飽……”馬愛華嘿嘿的笑，“開酒樓的還怕大肚羅漢嗎，盡管上，吃不完罰款。”

  服務員小姑娘被馬愛華逗得花枝亂顫，眼睛都要冒星星，寫好菜單就跑出去催菜，生怕這個大肚羅漢餓起來先把她吃了。

  水煮牛肉先端上來，硬是好大的一盆。

  上麵浮起一層青花椒，湯都油晃晃的反光…紅豔豔的牛肉片在裏頭若隱若現，誘人得很。

  馬愛華像是在打仗，直接比了個手勢，表演起風卷殘雲大法。

  幸福來得太突然，完全無法接受……項遠還在奇怪，飯都沒有上來，怎麽能直接吃菜呢，好浪費。

  歐陽梅用筷子戳他，示意他趕緊夾牛肉吃，馬老師的筷子不等人。

  “哼，吃飯不快點，你以後出去集訓就曉得了。學體育的全是餓狼，比狗都能搶，動作慢了就隻能舔盆盆。”馬愛華一臉的得意，拿著根牙簽中場休息。

  項遠有點欲哭無淚。

  一大盆水煮牛肉，他就隻吃到幾片，這麽好吃的牛肉，當然要細嚼慢咽，都有點舍不得吞下去。

  還好水煮魚端上來了。

  把浮在上麵那層紅豔豔的辣椒拔開，一條兩斤重的草魚死不瞑目的盯著項遠。

  吃起魚來，馬老師就要文雅很多。

  先是把最精華的魚泡搶來吃了，然後慢條斯理的扯魚肚皮，哪裏刺少吃哪裏，項遠有樣學樣，跟著馬老師的筷子走。

  歐陽梅喊了碗米飯，用魚湯泡飯吃，笑著看項遠和馬老師搶菜，覺得這真是她吃得最開心的一頓飯。

  雖然項遠身上有股過期臭豆腐的味道…

  蘑芋燒鴨子燉得十分入味，歐陽梅也加入搶奪，她最喜歡吃軟軟的蘑芋，才幾分鍾，就搶得隻剩八角，桂皮這些佐料。

  圓子湯還沒上來，項遠隻得去剔魚骨頭上的殘渣。

  他有種越吃越餓的感覺，隻吃菜完全是頂不到餓，好吃是好吃，但吃再多都餓。

  馬老師一看項遠綠幽幽的眼神就大叫不好，趕緊讓服務員上一大盆米飯，和南瓜絲一起下飯，不準光吃菜了。

  十分鍾過後…

  五人份的米飯被項遠一個人吃完，圓子湯也喝得精光，裝南瓜絲的盤子比洗過還幹淨。

  歐陽梅一臉震驚，不時去瞄項遠的肚皮，想看明白他是如何裝下這麽多東西的。

  這個問題有點無解。

  就和男人想不明白女人懷孕一樣，隻能說肚皮真是個神奇的口袋，能容納萬物。

  馬老師唉聲歎氣，一臉落寞的去買單，項遠的飯量至少是他的一倍…

  本來還想炫下自己大肚能容，沒想到反而被一個學生碾壓，真是丟臉。

  項遠有點撐，但他喜歡這種吃撐的感覺，這是他吃過最豐盛的一頓飯。

  以前他都想象不到，有一天可以奢侈到把肉菜當成飯來吃。

  從小母親就教他和姐姐妹妹，吃一口酸豇豆，都要伴三口飯，所以一口菜三口飯，已經成為他生活中的鐵律。

  “瓜娃子，起來散下步消食，順便幫你送女同學回家。”馬愛華一把將項遠拖起來。

  ……

  “馬老師再見。”歐陽梅站在鎮糧站門口，目送馬老師和項遠走遠。

  歐陽梅母親叫陳芬，今年三十九歲，看起來倒更像是個二十七八歲的大姑娘。

  鵝蛋臉，白裏透紅，身材也好，是小河鎮糧站出名的大美人…

  陳芬見歐陽梅這麽晚回來，也不問女兒去了哪裏，仿佛一點都不擔心她的安全。

  說起來也不能完全怪她這個母親…自從歐陽梅生了白癜風，走到外麵，不管大人小孩都避之不及。

  如果真有男人對女兒不懷好意，她反而應該高興。

  “媽媽，爸爸又出去喝酒了嗎？”

  “別提那個窩囊廢，隻知道死上班，這點工資隻夠餓不死，連給你去尚海看病的錢都湊不出來！”陳芬眼中透出刻骨的失望。

  歐陽梅忍不住傷心起來，每次父母吵架，就把她的病拿出來說。

  治不好就治不好，錦官市的大醫院都去了，再去尚海也沒用，母親就是存心讓父親不痛快。

  父親一難過就出去喝酒，現在成了半個酒鬼，這個家就更冷清了。

  陳芬像往常一樣，摔盤子打碗的，從廚房把給女兒留的晚飯端上來。

  “媽，我不餓，不想吃晚飯…”歐陽梅不敢說她已經和男同學吃過飯了。

  陳芬柳眉一豎，又想要發火，但看到女兒臉上散亂的白斑，心就微微一軟，“那把菜放到鍋裏熱起，你餓了自己去拿，我出去把你爸爸找回來。”

  歐陽梅躲回自己的小房間，她完全沒心思看書，從抽屜裏翻出小時候的相冊…

  照片上的小女孩粉雕玉琢，人見人愛，這幾張童年的照片，也成了她一生最美的時光。

  “如果能再回到生病之前，永遠長不大該多好…”

  ______

  日子總是平淡而無情，像是小河緩緩的流水，不分晝夜，從不為誰停留，堅定的流向大江。

  往常的中秋節鎮初中隻是放假…今年阮校長提出要辦中秋晚會，邀請家長和老師家屬一起賞月，觀看由學生們表演的節目。

  班主任劉麗英把這件事放在首位，隻有一個星期的排練時間，每個班兩個節目。

  等了兩天，表演的節目和同學都還沒定下來。

  尹劍輝也是滿臉無奈，他這個文藝委員隻會讀書，唱歌要跑調，跳舞像摔跤，實在名不符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