禦書房。

  楊定躺在床榻養病。

  不過他不時睜開眼看向門口，似乎在擔心什麽。

  “陛下，朝局一定會穩定的，您也不用擔心娘娘的安全。”

  陳安正在發病，不停的大哆嗦。

  但看到楊定的表情，還是忍不住說話轉移一下自己痛苦的身體。

  “朕倒是不擔心她。”楊定搖了搖頭，皇後說這些話都沒什麽。

  為了穩住朝局，什麽手段都可以用。

  但他擔心的是，如何能製造一起大事件，好讓那群人從黑暗中跳出來。

  他不可能一直裝病，想要快刀斬亂麻，就必須要有借口。

  而一個生死未卜的君主，最能挑動天下所有野心家心思。

  尤其是皇帝還未有子嗣的情況下。

  哦謔！

  那可是真最令人心動的。

  這座大陸上的文明傳承，很明顯就是屬於東方的王朝更迭傳統，上下之間，有著很重的儒家傳承影響。女子雖然也可以為帝，但女子為帝之後，下一任帝王經常性的就改了他家姓氏，換了國號，重新成了一個新的國家。

  皇帝不鬱，那麽擺在朝堂之上隻有兩個可能。

  一是皇後家族即位，因為宇文家掌控兵權，絕對是成功性最高的皇帝。

  二是長公主即位，但女帝之後，必然會引來權臣的出現。

  因為長公主的年紀，太小了！

  動蕩的朝局之下，便是洶湧的暗流，到底會有多少人加入這一場大戰之中呢？

  楊定也很想知道，故而之前喊來三廠太監，就是下定了決心。

  該集權了。

  特務政治的開端，往往就是一個帝皇的掌控欲達到了頂點。

  楊定就是這麽一個人。

  他來自另一個世界，不管他演得多麽像真皇帝，但他永遠不會輕易相信任何一個人。

  孤家寡人可不說著玩的！

  他是真的孤獨。

  必須永遠保持二十五六的衝勁、清醒、穩重，否則他真有一日會被這個世界淘汰。

  這根緊繃的神經，楊定特別害怕有一日鬆弛了。

  本來是打贏了韶關，他撒了酒瘋，以為能鬆了。

  結果一場病，讓他重新意識到，若是鬆懈了，下場會是什麽樣的。

  不管他藏不藏起來都一樣，這一場病背後，湧動的暗流，不止朝局，還有世界。

  “陛下，奴婢來複旨了。”

  外邊，李絳等人的聲音傳來，楊定將眼睛一閉，對陳安揮了揮手。

  陳安會意道：“陛下睡了。你們各自下去忙的吧。最近朝局紊亂，暗潮洶湧，該動手的就動手。皇權特許，先斬後奏。”

  皇權特許，先斬後奏？

  三個太監都悄悄對視一眼，緊接著眼底紛紛露出驚惶，但很快齊聲應諾退下。

  他們知道，他們的時代來了！

  ……

  周府。

  周通海在書房裏不停的走啊走，邊上的門客謀士們都臉色難看。

  皇帝隱忍一個月，不知真病假病。

  但一出手，就把兩個邊緣的小官弄死。

  這不是正規的處理條例，而是殺雞儆猴，同時也體現了皇權淩駕於文武之上的霸道。

  當然，這也意味著他們這些反對改革的官員，全部在皇帝的監視之下。

  “三廠！”

  突然有謀士驚呼出聲。

  嚇了周通海一跳，本欲發怒，卻看到說話人是自己的心腹之一玉仁先生，不經語氣軟和幾分問：“先生為何驚呼？”

  “東主。”

  玉仁先生叫做陳玉仁，是北方來的逃難讀書人，精通經營、數算等，加上有逃難經曆，對艱苦生活也是有體會，所以出的計謀多為麵對人心之計，往往有奇效。

  故而深受周通海信任。

  麵對周通海的問題，玉仁先生拱手回答：“陛下很有可能是昨夜連夜送回來的，甚至連今日所頒布的聖旨，也是臨時起意，為了應和娘娘才說的。”

  “先生所言何意？”周通海趕緊落座，十分期待玉仁先生的解答。

  玉仁先生組織語言後答道：“一切，都是禦書房三廠的存在。東主您還記得三廠的探子不少吧。”

  “這……”

  周通海頷首，三廠的存在，基本上皇城內都心知肚明。

  雖然三廠的全稱叫做某記事廠，取意自登記事務的地方（廠，寬敞之所），但三廠下的三個太監為了迎合皇帝的喜好，開始安排探子，針對內外的都有。

  不過大家也不覺得有什麽問題。

  畢竟世家都有探子，何況皇帝呢？

  “既然是探子，那麽查實一些文武百官不在意的事情，是否能做到？”

  “自然！”周通海點頭說，“雖然本官不知那兩個小官貪汙多少錢，但若是要查，本官也查到。”

  “等等！玉仁先生是說……”

  周通海反應了過來，不住的拍著腦袋：“被皇帝唬了！文武百官全部被唬了！皇帝不僅有病，而且病得不輕！否則，也不可能來一出殺雞儆猴的戲碼！”

  周通海站了起來，踱步兩下，臉上的笑容越發的燦爛：“好啊！不愧是先帝的子嗣，光是這份手段，若是被嚇到了，肯定會被皇帝一招畫地為牢，困在其中不能自拔吧！”

  陳玉仁可沒有周通海這麽開心，反而神情凝重：“東家，這可不是什麽好事。”

  “怎麽不是好事？”周通海搖頭晃腦道，“皇帝病了，那麽這個改革就該擱置，若是皇帝不成了，那麽那個位置，不管誰家來做，都得招攬我們世家。終於還是我們崛起的時候，豈不是好事？”

  “但若是三廠探子被授予了緝捕、訴訟的權利，該如何？”

  玉仁先生壓了壓手，帶著凝重說：“陛下病重，生死不知，但為了他家的江山，他會怎麽做？

  三廠此時出來宣旨，一下處決了兩個小官，看似殺雞儆猴，但也變相賦予了三廠緝捕、訴訟的權利。

  一個擁有了探查、緝捕、訴訟的組織，會變成什麽？”

  周通海回過神來，臉色激變數次，最終顫顫巍巍說道：“爪牙！三廠就是皇帝的爪牙！”

  “是的！”玉仁先生直起腰來，絲毫不見輕鬆，“皇帝必須保證他家江山不被顛覆，那麽接下來三廠的權柄必然被增加。一個膨脹，且帶有所探查、緝捕、訴訟的組織，若是最後再擁有了審判權，會發生什麽？”

  咯噔！

  周府書房內的所有人都顫抖了起來。

  一頭怪獸，即將出現！

  “家主，外邊傳了一道聖旨，禦書房三廠緝拿要犯，準許先斬後奏，此乃皇權特許，任何官吏不可阻攔，違者殺無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