禦書房外的亭子裏。

  侍女們看著皇後宇文小鳳在亭子內不住的行走，不禁擔憂道：“娘娘，夜深了，還是休息一下吧！陛下一定不會有事的！”

  “本宮如何有心思休息？”

  宇文小鳳聲音焦急，瞪著侍女：“你們也別站著，都給本宮祈禱，陛下一定不能有事！一定不能！”

  侍女們從未見過一直安然的皇後發脾氣，

  頓時嚇得手足無措，紛紛低下頭來，祈求上蒼。

  身邊少了煩人聲音和礙眼的人，宇文小鳳將目光投向了禦書房內。

  微弱的燭光，封閉的門戶，拱衛的士兵，無不帶著森嚴與凝重。

  若是陛下出了事，那這靖國天下該如何是好？

  簡直不敢想象！

  “千萬不要有事啊！”

  宇文小鳳嘴裏念叨著，突然禦書房的側門開了一道口子。

  鄭昶從裏頭走出來，蒼老的身體帶著疲憊之色，看到皇後的時候，他下意識的後撤一步，但很快搖頭上前拱手：“參見娘娘。”

  “鄭醫部……陛下……”宇文小鳳說道一半，看鄭昶神情不是那麽好，不禁更緊張說：“陛下情況如何了？”

  “這……”鄭昶看了一眼宇文小鳳，沉沉拱手道，“請娘娘做好心理準備。”

  “夠了！”

  宇文小鳳厲聲打斷，“陛下不會有事的！”

  鄭昶抿著唇，看著這個與自己女兒一般大小的娘娘，心裏頭長歎一聲。

  曾經救皇帝的時候，他其實像個油滑的年輕人。

  能說會道，還有點善心。

  但坐在那個位置越久，鄭昶也有一段時間沒有接觸皇帝了，漸漸發現他的性格開始了變化。

  就連一場病都要用來算計，如此工於心計，恐怕會傷害真心在你身上的人啊！

  可是……作為王族之後，鄭昶早年也是經曆過被猜忌，朝不保夕的日子。

  似乎也能體會坐在那個位置上的楊定，到底為何會如此作為。

  宇文小鳳的手撐在亭子裏的石桌，喘息許久，終於冷靜了下來：“陛下還有多久？”

  “娘娘放心，陛下雖然性命無礙，但是身體虛弱。加之突然爆發了疫病，而一般人醫者無法醫治，拖延了病情，此時的陛下口歪眼邪，時常神誌不清，無法理政。故而靖國暫時無法在陛下手裏打理，因此陛下趁方才清醒的時候，讓老臣與娘娘說：娘娘即刻監國，統禦天下。”

  鄭昶說完，長長一揖：“望娘娘以天下為重，為陛下守住這靖國天下，直到陛下恢複正常。”

  宇文小鳳張了張嘴，心裏說不出輕鬆還是沉重。

  “本宮想見陛下。”

  不管皇帝是什麽樣了，她還是想要看到皇帝才行。

  “陛下身患重疾，此乃大疫，不日醫部就會北上溯源，故而還請娘娘不要進入禦書房內。”

  鄭昶拒絕道：“陛下已經如此了，若是娘娘再出事，皇室之中就剩下長公主一人，恐難以擔當重任。”

  “……”

  心理的掙紮十分激烈，但醫者的話又不能不聽，宇文小鳳隻能憋著一股氣道：“那還請醫部隨時告知陛下的病情。一旦陛下疫病好轉，本宮想要看看他。”

  “臣明白。”

  鄭昶拱手，旋即說道：“另外陛下口諭，還請娘娘無事不要來禦書房，此次疫病極有可能通過蚊蟲傳播，因此皇宮的禦書房必須隔絕，以防萬一。”

  “本宮知道了。”

  宇文小鳳走了，一步三回頭的走了。

  禦書房被隔離。

  此等消息，第二日立刻傳遍了整個五羊城。

  “這麽說，皇帝病了？”周通海挑著眉問道。

  “昨夜確實聽到皇帝連夜趕回皇城的消息，並且鄭醫部進入皇城，一直到天明才回家休憩，並且鄭醫部的家人詢問過宮城內部情況，但鄭醫部閉口不言，隻是被問得煩了才說他近來要去城外的實驗室居住。

  並且醫部今日傳來一封調令，抽調太醫院原誠等人北上，說是應北麵要求，派出醫者前驅去處理一些瘟疫發生的村落。

  但卑下覺得，應該是北麵出現了瘟疫，陛下被傳染了，雖然救了回來，但病情反複，必須隔離調查北麵的病因。或許一個岔子，陛下就……”

  手下做了個抹脖子的動作，周通海立刻瞪他一眼：“休要胡言！陛下乃是天子，尤其能被區區疫病傷害！隻不過偶感不適，休息一下罷了！”

  周通海剛喝止手下的胡亂動作，外邊就傳來敲門聲：“老爺，朝中來人，說要召開朝會。”

  如此一聽，周通海陡然站起來說：“知道了。”

  “大人，今日恐怕會對陛下的事情有一個交代，畢竟五羊城現在已經處在風雨之間，各色傳言不斷。”

  “本官知道。”周通海讓人去取來官服，“不過若是皇帝真的重病，不管結局如何，此時正是一個機會！”

  靖皇有疾，無法理政。

  那麽掌管朝政的隻可能是皇後一黨。

  加上皇後父親宇文昊手裏那二十萬大軍。

  足夠讓靖國天下變換一下了！

  姓宇文，還是姓楊。

  隻要能保證世家的利益，就沒有什麽不能接受的！

  尤其是現在的靖國，還不弱！

  一路來到宮門前。

  因為皇帝臨時染了重疾，所以丟下了大批官員獨自南下，現在朝堂之上隻有三派人馬。

  一是太傅謝青山、太師馮裕等願意接受改革的世家派係。

  二是商、稅兩部尚書徐大江、孟坤山等人受到皇帝從皇宮、皇莊內提拔的帝黨派係。

  三是以戶部尚書周通海為首的反對改革的世家勢力。

  這就是如今五羊城的全部構成。

  反對改革的世家勢力看到周通海了，立刻靠近，言語交談，還時不時做手勢。

  但話裏話外都是關於楊定如何了的猜想。

  “陛下千秋萬載，又豈會出問題？”周通海聽他們的言論越發放肆，喝斷了他們。

  接著他在這群人不明所以的目光下，走到太傅謝青山車駕邊作揖：“太傅。”

  “你做得對。”

  一直坐在車上的謝青山緩緩睜開養神的雙眸：“不管陛下情況如何，現在要做的就是穩住朝局。此時，我靖國好不容易再出一名明君，豈能讓天再收？”

  看到緩緩打開的宮門，以及前來迎接的黃門太監，謝青山沒有如往常一樣駕車進入，哪怕這是皇帝特許他也沒有。

  而是以一種朝拜的姿態，一路莊重走了進去：“先帝去時老臣沒有幫到什麽忙，陛下少不更事時，老臣更是棄之而去，但現在好不容易贏來了轉機，老臣就不相信天還會再不眷我靖國一次！”

  蒼老的背影，迎著朝陽，踏入了他一手督造的皇宮，眸子忍不住就濕潤了：“就算千難萬險，虎狼環顧，老臣都不會再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