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

  編鍾在響，楊定舉著小錘子在敲擊編鍾，並且表情有點沉悶。

  “陛下，鐵山投降是好事，韶關已經光複，緣何如此不快？”

  陳安看到楊定沉悶的敲鍾，不由得湊上來輕聲詢問。

  “不是鐵山的事情。”

  楊定隨手將小錘子放在樂師手上，在樂師百般拜首之下站起來伸了個懶腰說：“朕在想如何整頓如今韶關以南的世家。還有赫連力展所部也該約束了，畢竟戰事結束，該讓他們拿走請曜國出兵之資的事情了，必須要處理好啊！否則，西部邊疆必然不穩。”

  跟在楊定身後的不僅有陳安，還有幾個文武，全是新晉的新貴。

  比如有山虎之稱的牧田。

  “陛下勿憂，當初離開之前臣和赫連力展商議過了，他所帶走的百姓具為曜族人，隻要以此為口徑，想來百姓也不會多怪。”

  “這倒是可以。”楊定對牧田這話感到滿意。

  反正西部疆界地區內曜族真的很多，可能不下五百萬，赫連力展就算強行掃蕩，估計也掌控不了全部，最多帶走三四百萬人，說他們都是曜族也無所謂。

  並且這批人過去也有好處，隻要能融入曜國，必然能推動曜族利人化，日後若是有機會攻占曜國，也省去了同化時間。

  區區三百萬，回頭北伐澤州搶人來填補西部空缺就行。

  “對了，澤州有多少人口。”楊定問焦鬱。

  他的家族就在相鄰的文州，對於澤州情況應該也有所了解。

  “回稟陛下，澤州口眾不下千萬，乃是辰國南方最大的一個州。”

  “喲嗬！可以嘛！那就去信赫連力展，讓他將需要的曜族人遷走，尤其是當地的世家，這些世家掌握的文化和資料，能給曜國帶去不小的助臂，讓他通通帶走。之後留下的空地和城池，咱們就拿澤州的百姓去填補。”

  楊定摩挲著下巴露出天真無邪的笑容。

  看到皇帝開心了，陳安也開心說：“陛下聖明！澤州百姓一定會因為能沐浴在陛下的聖光之下，而感到自豪的。”

  “……”

  這個太監真能討好，難道不怕背負的全是罵名？

  焦鬱等人麵麵相覷一下，心下腹誹。

  “陛下，聚在興陽城附近的世家族長都來了，是否開席？”

  馮裕走了進來，他是唯一一個給皇帝鎮場子的世家官員。

  其餘之人大部分加速北上，前往韶關接手，並且進一步圖謀澤州了。

  “哦？來了？那就請把。”

  楊定伸了個懶腰，嘿嘿冷笑道：“馮太師啊！你說這群世家應該怎麽割肉比較好呢？”

  馮裕瞧了皇帝一眼，拱手說出了南邊世家的心思：“強幹弱枝為我靖國根本，當地世家拆分宗支嫡庶，隻留下嫡係留守祖地，其餘世家子南遷至直隸州。”

  “與朕倒是不謀而合。”楊定露出了壞笑，現在的他其實有點輕鬆了。

  畢竟何靜投降，鐵山投降，韶關掌握在手中，戰爭的主動權就回到了靖國的手中。

  靖國要北伐就北伐，不北伐就臥著，他也算是能安心過段……不對，還有一個真皇帝。

  想到這裏，原本輕鬆的笑容變得僵硬，楊定深吸一口氣調整狀態回答：“不過，也不能讓他們這麽好過，回頭去輕點一下這段時間掌握的世家子弟俘虜，認清各個家族，一個人按地一千畝贖，地不夠就折銀。總之，給朕榨幹他們最後一筆錢！”

  “喏！”馮裕點了點頭表示讚同。

  此事毫無壓力嘛！

  “那就開戲……哦不，是開席吧。”

  楊定回到首座，各個世家族長出現，看到了一群年輕麵孔，並且多為軍服，或者飛魚服的的人。

  全場之後一個老大人，也就是太師馮裕。

  “宴無好宴。”田芳與光鳴嘀咕了一句。

  光鳴頷首。

  “哎呀！列位總算來了！”

  楊定站在首位露出激動之情，想下來，卻被馮裕一個咳嗽打斷動作，於是露出了徘徊的舉措。

  看到這一幕，一群世家家主稍微露出了輕鬆之情。

  原來皇帝還稀罕他們啊！

  就是這個馮裕太壞了，居然打斷了皇帝的動作。

  “罪臣田芳（光鳴……）等，拜伏闕下，泣血叩首，之前投降，實屬無奈，如今臣等棄暗投明，望陛下從輕發落，給臣等戴罪立功之機會！”

  田芳率先跪地，接著後邊黑壓壓的跪了一片。

  如此畫麵，讓楊定有點激動了。

  老實說以前老是看電視裏演，但在靖國可很少行跪拜禮，多為作揖和鞠躬，兩者之間的感覺還是很不一樣。

  此時此刻，他真有點迷失了，被人這樣磕頭，一股無上的權威湧上心頭，讓他整個人都有點飄飄然了。

  看！他們的生死俱在我手中捏著！

  生死隻在我一念之間！

  爽！

  “咳咳。陛下，您失態了。”

  陳安看到楊定臉色漲紅，輕輕推了兩下他，讓他清醒一點。

  楊定反映過整理了一下心情，隨後看向這群人說：“朕知道列位卿家忠心，此時棄暗投明，這罪責朕就……”

  聽到這裏，不少世家族長都開心死了，果然皇帝還是給麵子的。

  “咳咳！”馮裕又咳嗽，“陛下，臣在此前與文武百官商議了一下，皆認為彼輩首鼠兩端，理當嚴懲，否則不足以服眾。”

  “這……”

  楊定給這群人一個愛莫能助的表情。

  眾世家族長都露出了怒色。

  該死的南方世家！

  “那百官的意思是？”楊定問。

  “全族抄家流放，膽敢反抗，立斬不饒。”

  馮裕聲音落地，現場鴉雀無聲。

  膽小一點，年紀大一點的，紛紛暈厥，但卻無人敢管。

  “會不會太過了。”楊定有點緊張道，“當年之事，萬般有罪，皆在朕身，若不是朕年幼無知，聽信陳政之流讒言，又豈會導致辰國南下？多少事情是無可奈何？這樣吧，就讓他們上繳甲胄兵刃，以此為戒。”

  好皇帝啊！

  眾世家聽了皇帝一席話，大讚。

  “不妥。若是如此，恐百官不會服氣。”馮裕又否決。

  “那太師怎麽說？”楊定的語氣中帶起了一絲憤怒。

  “必須抄家，至於其家族打散，宗家遷徙至直隸州以強根基，其餘支係全部遷徙邊疆開發。”

  馮裕又言，北方世家的目光中更多了憤怒：南方世家，欺人太甚啊！

  “夠了！”楊定暴怒拍案而起，“你是皇帝，還是朕是皇帝？”

  馮裕趕緊謝罪。

  “陛下，莫要難做。”田芳和光鳴等人趁機叩首，“我等皆為罪人，理當受罰。”

  “但怎麽罰也是看朕如何決定！”

  楊定大手一揮。

  “陛下乃天子，但任需要百官佐弼……”馮裕又插嘴。

  楊定喊了一個“你”字，最後有點無奈道：“既然如此，那麽抄沒北方世家一半家產，宗家留守各地祖墳，旁係南遷進入直隸州。還有各個世家在軍中的俘虜，按照每人一萬文贖……”

  “陛下，世家子弟俘虜應重罰，每人一千畝地贖回，並以一部分田土用以讓新晉爵者購買，否則唯恐軍中不服啊！”

  說話的是牧田，他代表了二十級軍功爵的將士。

  田芳和光鳴弄清了這兩人所代表的的勢力之後，頓時感覺又好氣又好笑，皇帝為了榨幹他們，還真是費盡心機啊！

  弄出了這麽一出戲，依舊糊弄一下後邊那群傻子，想糊弄他倆算了吧。

  隻是形勢比人強，他們隻能默默承受。

  今次站錯隊了，直接被從神壇打落，若是不能想辦法進入軍伍之中，談何重整家族？

  “這……”楊定默言片刻，最後嚐嚐呼氣：“就依此來罰。不過既然是從軍的世家子弟，贖回之後整編一下，歸入禁衛軍中，不日北伐澤州，他們為先鋒。”

  田芳和光鳴一聽大喜過望，這下好了，瞌睡還給遞枕頭，看來皇帝還是不想看著北方世家徹底隕滅啊！

  是君王的平衡之道，救了他們啊！

  “謝主隆恩！”田芳他們拜謝。

  隨後楊定趕緊上前一一攙扶，給足了麵子。

  在後邊做惡人的馮裕看到麵前的一幕，不由得捋了捋胡須，年輕的帝王越來越懂得禦下之術，如今北方世家加入，朝堂的政局怕是要有所變化了。

  隻希望短時間內不會有太激烈的爭鬥，不然很有可能會拖累靖國的步伐。

  “列位，歡迎重新加入靖國！”

  楊定舉杯，眾人敬酒：“今日後，朕要北伐，重新攻破澤州，完成先帝還未完成的遺願！”

  “願陛下馬到功成！武運昌隆！”

  人群同時歡呼，楊定也在哈哈大笑。

  酒過三巡，菜過五味，賓主盡歡而散。

  留給興陽城的隻剩下無盡的肉疼和寂寞。

  “虧大了啊！”

  田芳敷著熱毛巾肉疼說，他們家的田土都花光了，錢還折了不少，基本上家底都幹淨了。

  邊上的光鳴也是應了一聲說：“我去見過了國舅，準備將我們這一支計入他們本家。”

  田芳一聽立刻掀了毛巾，震驚問道：“你們這一支不是宗支嗎？”

  “誰讓他們那一支出了兩個太妃，一個皇妃呢？”

  光鳴苦笑道：“而且國舅的輩分比我大一輩，勉強算是和皇帝攀上了關係。接下來若是光淑妃誕下龍子，我也能乘著國舅一脈的春風而上，也不用跟著其他人繼續競爭了。省時省力，不過丟了一個宗支的名頭，又算得了什麽呢？”

  “你夠狠！”田芳憋了一會兒隻撂下這句話，“不過，靖皇真的能北伐澤州嗎？”

  “你是探聽到什麽消息了嗎？”光鳴看向田芳。

  但田芳卻神秘的搖頭說：“等吧，無傷大雅罷了。

  反正你我家族不日就南遷，這段時間趕緊變賣家產，然後從旁係挑選優秀子弟，錄入為宗支參加今年的科舉，不然南下的競爭隻會更激烈。

  科舉，也是你我這等北方世家的一個機會。朝堂之上，估計會通過國舅，來安排出一席之地啊！”

  光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