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頭疼。”

  赫連海捂著宿醉後感到頭疼的腦袋坐了起來。

  “外頭的太陽都曬屁股了，你還不起來？”

  赫連海一聽這熟悉的聲音更頭疼了：“你怎麽來了？”

  赫連海緩緩做起來，突然他看到了正在繡花的妹子，不由得瞪大了眼睛：“我是在做夢？還是我看錯了？”

  他居然看到從來不愛女紅的妹妹赫連麗，現在正在繡花？

  難道是宿醉產生的幻覺？

  “看錯了什麽？”赫連麗轉過頭來，頭上的發髻，以及上邊蘭花金簪，都讓赫連海心頭咯噔兩聲。

  “成了？”

  “成了啊！他親手給我做的發髻。”

  赫連麗嘻嘻一笑，讓赫連海暗暗長舒一口氣，卻不免五味雜陳。

  自家的妹子，終究還是要嫁出去了。

  從床上起來，幾個侍女架著屏風來擋住，幫著他換衣服：“那麽什麽時候提親？”

  “會盟之後。”赫連麗笑著回答，“他說現在首重會盟，祭天過後就提親，永結秦晉之好。”

  “秦晉之好？”換完衣服出來的赫連海對這個詞感到古怪。

  “嗯，靖皇說以前有一個秦國、一個晉國，雙方姻親好幾代，親上加親，這就是秦晉之好。”

  “原來如此。”

  赫連海得到了解釋，也覺得這個詞不錯。

  隻是看著現在端莊的妹子，還是覺得不習慣：“在你哥我麵前就不用裝淑女了。你以前那樣就蠻不錯的。”

  “我以前哪樣？”赫連麗凶巴巴瞪著親哥，“你說我哪樣？”

  “嘿！說你一句，你還急上了。”赫連海一看妹子急了，趕緊舉手表示投降，走去拿了一杯茶喝了起來：“對了，昨夜你們那個了沒有？”

  赫連麗被鬧了一個大紅臉，啐道：“問這種問題！有你這麽當哥的嗎？”

  “我這不是關心你的未來嗎？”赫連海趕緊出聲道，“要知道，靖皇可還沒有子嗣。你若是能搶先他那個皇後一步，未來對咱們曜族來說，也是天大的好處。就算沒有，你也生個兒子，將來想要他當皇帝，我這個舅舅一定扶他上位。”

  “這種事情以後再說吧。我既然要嫁靖國，那就得按照靖國的禮來。你見過哪家靖國人成親，是先那個的啊！”

  赫連麗吐槽著親哥，總是胡言亂語，真是氣死人了：“哥，你可得抓緊和靖國談完，不然你想要大外甥的念想，可就可能落空了。”

  “誒！你還急上了。”赫連海都不知該怎麽說自家妹子了。

  看她跑掉，隻能搖頭吃起午飯。

  還沒吃完，被委任為禮部尚書的赫連安泰也就是赫連部原來的大長老，帶著一封奏折走來：“陛下，靖國想要委派三千人隨我們一同走惡魔沼澤。”

  赫連海一聽，放下手中的碗筷，沉吟道：“你們的意見呢？”

  “我們的意思是，可以讓他們參與進來，但不能畫地圖。”赫連安泰沉聲說，“當年，我就走過這惡魔沼澤，一路上艱難險阻，毒蟲毒蛇鱷魚世所罕見，隻要他們不留地圖，就算再走一次，也會造成極大的傷亡。”

  “行。正好他們有人參與進來，咱們可以減少大量的精銳支出。”

  赫連海想了想，繼續問道：“對了，那些部落頭人，有幾個願意加入我們的。”

  “不足兩成。”赫連安泰苦笑一聲說，“他們當土皇帝太久了，各自在部落之中稱王稱霸，突然要我們赫連部壓他們一頭，誰也不會樂意，所以……”

  “隻能打了。”赫連海不屑說道，“都是一堆牆頭草而已。隻要我們亮出肌肉，殺雞儆猴，剩下的自然會選擇加入。”

  “若是要打，臣認為還是等到解決了靖國事宜之後，再行出兵。否則兩線作戰，對我曜國不利。”

  “不用。惡魔沼澤也是天塹，出去之後，想要聯係極其困難。讓力展帶著走過的老人隨著靖國一塊出兵就行。剩下的精銳統統留在百萬大山之內，殺幾隻雞先。”

  赫連海也有自己的計較。

  讓禮部尚書赫連安泰也不好說什麽，隻能領命答應下來。

  “對了，禮部的祭祀，很多頭人想要我們祭祀太陽神，陛下你怎麽看？”

  “朕不是說過，將燭照大神誕辰改為太陽節，舉國祭祀，並且五年小祭，十年大祭，這樣一來，祭祀依舊還在，難道會有什麽問題嗎？”

  “這……其實那些頭人覺得我們接下來主要是祭天，因而感覺朝廷對於祭祀並不專一。”

  “祭天也是為了一個豐年。他們利人可以祭天，為什麽我就不能？兩者之間，並不衝突吧。”

  赫連海理所當然的回答，讓赫連安泰也不知該說什麽好。

  老實說，他其實反對祭天，畢竟他們是曜族，不是利人。

  可是之前牧田橫掃黎部，楊定又帶著一支軍隊過來，乍一看實力凶悍，幾乎完全碾壓了他們曜族。因此，他是舉雙手改革，讓赫連部變得更強大。

  隻是信仰這種意識層麵的問題，能不碰就不碰，改革應該從實際出發，才能讓各個部落的頭人讚同一起加入才是。

  可是赫連海卻認為隻有全麵學習利人，把自己變成利人，才能過上好日子，實在讓他有點難以接受。

  兩人沉默了好久，最終還是赫連海打破了沉寂道：“我知道老人們都在想什麽，都覺得我矯枉過正了。可是，你們有幾個人去過靖國，出去接觸過那些智者們的想法？就好比我的老師，他隻是一位鄉間蒙師，僥幸替靖國開國皇帝開蒙，但他的智慧，直到現在我都沒學會。”

  “利人橫掃天下，開創一統。書同文，車同軌，一切的一切都把現在的利人凝聚成一族。當年我們曜族的疆域，可不僅僅在南疆，還有澤州，湖州等地。結果一百五十年前，利人爆發了一場內亂，使得大量叛亂王族南遷到了南疆。”

  “他們前後打了二十年，僅僅隻是這二十年間，他們沒死多少人，反而我們丟了澤州、湖州等地。甚至現在連鎮南關都碰不到，更不要說韶關了。這百萬大山是我們僅存的棲息地，若是沒了。你我後代不能融入利人，你說他們會被做為什麽處理？”

  “奴隸啊！”

  赫連海十分激動的敲著桌子，他一直認為族人們會有人清醒支持他。

  可是直到現在，沒人覺得他的想法是有道理的。

  所有人，都認為他是為了討好靖國，或者想要成為利人。

  這種“眾人皆醉我獨醒”的痛苦，無時無刻不侵蝕著他的行事作為。

  “好了。多餘的話朕不多說了。”赫連海稍微收拾了一下心情，沉重說道，“靖國他們，是為了和列國爭霸。而我的目的，是先統一曜族，讓利人先進的種植，養殖技術傳進所有曜族人。讓大家能跟利人平起平坐。哪怕將來國滅，死的也隻是我這一脈的後裔。而不是所有曜族百姓，都成低賤的奴隸。”

  赫連安泰平靜點頭，轉身離開。

  看著他的背影，赫連海看著杯中涼了的茶，啞然失笑。

  “成為利人？

  嗬！如果曜族不擺脫太陽神的信仰，依舊進行著祭祀們的把控，早晚有一天，列國紛爭分出勝負之後，也會有人拿曜族開刀。

  就好比一百多年前一樣，赫連部費盡千辛萬苦，穿越惡魔沼澤的事情都忘了嗎？

  再退，隻能退往蠻山，走進百萬大山深處了。那得死上多少人，才能再一次開拓出適合人居住的地方？

  為什麽曜族中，就沒有幾個是清醒的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