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羊城，街市蕭條。

  隻能看到幾個衙役，拿著銅鑼，扯著嗓子一邊敲一邊喊道：“徭役咯！徭役咯！南海城寨需要徭役，凡是參加徭役之人，每人每天可以拿一兩鹽票咯！還有沒有要來參加徭役的啊！”

  衙役喊了一路，口渴，喚來生意不咋地的茶水鋪老板說：“老丁頭，來五杯茶。”

  “得嘞！這就來了！”

  茶水鋪老板很快給衙役上了茶，聽到其中一個衙役吐槽說：“如今城裏的閑人都被征了徭役，咱們還能從哪裏招人啊！”

  “就是啊！一個南海城建設，居然給了一兩鹽票，無論男女老幼，隻要能拖石頭，做飯菜的都去了。這南海城建造，可真好混。”

  “可不是這樣嘛！弄得我這鋪子，隻有黃昏的時候，才有生意。曾經五羊城多繁華啊！現在白天就跟看見鬼了一樣。”

  老丁頭也接了話茬吐了一陣槽。

  倒是衙役嘖嘖搖頭說：“老實講，還算好了，現在五羊城居然不宵禁。天天通宵達旦，不知道還以為咱們五羊城日夜顛倒了呢！”

  “晚上生意火爆的是那些樓，裏頭的哥兒姐兒才能收款子。我們這種小攤，也就午後黃昏有點收入。”

  老丁頭搖了搖頭，說道樓的時候眼裏全是羨慕之色：“也不知道啥時候，我也能賺得這麽多。”

  “你就別想了。就昨兒個，這些樓全部課重稅。

  有什麽尋歡稅、酒水稅、營業稅、汙水處理、環境整治、亂七八糟的稅款十幾項。

  甚至裏頭的姐兒還得課，年紀大了不出欄。誒嘿，一天三兩銀子的單身稅！

  乖乖，很多老姐兒，都被媽媽趕出來，轉頭賣給官媒的人帶走了。

  這些樓啊！一天內得多交超過七成的稅，基本上沒得賺頭咯！”

  “這世道，都不讓生意人好過了！”

  老丁頭聽得長歎，衙役倒是搖了搖頭說：“生意不好過就回去生孩子唄！聽說朝廷頒布了一項關於生育獎勵的法令。

  孩子從出生，無論男女都能免三畝田稅不說，還能每個月找朝廷拿一鬥糧的糧票。

  養到八歲，孩子還在，每個月就能拿三鬥糧票！一直到十五歲，則可以多免十畝地稅，一直到男子十八或者女子出嫁，獨立分戶之後，這十畝地還能繼續使上三十年呢！你要是多幾個娃，可以免多少稅啊！”

  “就是！”幾個衙役頷首點頭，“我家那婆娘昨天纏了我一晚上，死活再要倆，這老腰差點就沒被巔折了。”

  一幫衙役說著說著就掛上了葷段子，不過老丁頭卻沒有心情管這個。

  而是想著要不晚上再找媳婦多要幾個，反正孩子多了，朝廷還給糧票，自己用不上可以賣給附近的酒樓，糧行，反正他們需要啊！

  打定主意，待到衙役一走，老丁頭喊來正在讀書的大兒子，讓他看著攤位，就急匆匆回家造小人了。

  站在城樓上。

  楊定看著空蕩蕩五羊城，嘖嘖稱奇：“比起老秦那種高壓手段，我這種利益誘導的手法，一樣奇效，一樣能減少商稅的損失，多好。”

  邊上的陳安是聽不懂老秦啥意思，不過聽懂了後邊的話，稱讚道：“陛下英明，升鬥小民都是為了利益而活，隻要稅能給他們飽飯，他們肯定盡心盡力幹活的。”

  “哈哈！你這話總結得不怎麽好。要這麽總結，天下熙熙皆為利來，天下攘攘皆為利往。”

  楊定走下城樓，一邊走一邊散心似的說：“隻要你能保證下邊每一個人的利益，他們就能聽你的話。反之，他們就會反噬。”

  陳安本來還覺得楊定這話很有深度，結果一聽到最後這句話，整個人腦袋嗡的一聲，冷汗都下來了。猶豫了一下，幹笑道：“忠君愛國人臣本分，相信天下世人一定不會背叛陛下，背叛靖國的。”

  楊定來到了南海縣城方向，十五裏外那裏一片揚塵，密密麻麻十來萬人正在幹活。

  有的修路，有的造船塢，還有的緊挨著清河入海口，正在攔截上遊砍伐丟下來的大木，準備送去陰幹。

  每個人都在忙。

  楊定看著微微一笑說：“你說不會，難道就不會？之前，不久有過一次嗎？”

  陳安這才閉嘴，連忙認錯，然後一言不發。

  多說多錯，反正皇帝正在悲春傷秋，沒空理他。

  大約半個時辰，忽然天色陰黑，空氣充滿一股發黴的悶氣。

  像是從山裏頭的氣息湧了出來一樣。

  然而在海邊嗅到這種味道，讓楊定感到不安：“是不是要來台風了？”

  “陛下知道？”

  匆匆趕來的馮裕聽到這話嚇了一跳。

  “朕嗅到了一股山裏麵的腐臭味，而在南城邊上能嗅到這種味道，隻有一種可能。那就是有台風正在逼近，將四周的空氣壓縮進去，造成了氣壓的變化，導致山裏頭的氣息被帶了出來。”

  楊定解釋了兩句，聽得馮裕一頭霧水。

  不過他也沒心情管這個了，趕緊說道：“陛下，鎮南關以南九府已經整頓完畢，總共劃成六州，分別為五羊城極其周圍三十二府，為直隸州。隨後自東向西分別為壙州、昆州、寧州、南州、銅州。府數也從原來的九府，增至三十三府。直隸州八府，餘者各領六府。”

  楊定拿來奏折看了一下，頷首說道：“那就按照這一套頒布，然後各地的戶籍體係給朕準備起來，盡快在一個月內登記完畢。各地的主官，七日後的科舉，就能開始簡拔和安排。”

  “喏！”

  馮裕領下命令，看了一眼越來越大風的天氣說：“陛下，城上風大，還是早點回去休息吧。”

  “確實該休息。陳安，你去跟下邊下令，今天就不要幹活了，結賬之後，命令百姓各自回去，準備抵禦台風。照著眼下的風速來看，怕是今夜會有台風。”

  楊定不敢說絕對，但他是有親身經曆的。

  曾經跑到東南大山裏頭幹伐木工，結果在一座大山裏頭遭遇了海上衝上來的台風。

  大風加暴雨衝下來的泥石流帶來一塊石頭，直接打得他一條胳膊骨裂，疼得死去活來。

  因為那個單位是市裏的單位，所以可以拿到醫療報銷，但他都不敢要報銷醫療費，隻能跑路。

  畢竟他是黑戶啊！

  愣是在山裏頭瞎轉悠迷了路，走走停停在大山各種伐木單位裏，然後那一年在東南連續遭遇了七次台風。

  台風一來他就不上山，省得又來一次從熱帶風暴突然又轉成台風的天氣，弄死了他。

  一聽這話，馮裕雖然不敢相信，不過還是道了一句：“陛下仁慈。”

  跟著陳安，一塊下去辦了。

  看著陰沉的天，楊定猶豫了一下，轉身道：“回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