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桐桐雖然不明白她說的是什麽，卻已感受到驚恐，

  “壞人！你是壞人！你...你走不出去的！你...你都不識路！”

  那人又笑了，溫柔的要撫上了阮桐桐的脖頸，

  “我是不識路啊，可那有什麽關係呢？如果我出不去，我現在就掐死你，你說好不好？”

  她愈說愈瘋癲，眼裏亮亮的，

  “你說要是你死了，你姑姑會不會痛苦一輩子呢？是不是比我殺了她還要難受呢？”

  “反正呀，反正我也找不到她，你替她死好不好？誰叫她總跟我做對呢？你說是不是這個道理呢？”

  陳婉婉自從北疆回來便再沒了出路，

  因著仇承喻的插手，裴倚蘭的麵攤子再不能在京裏擺下去，就是到酒樓裏去幫工也無人敢要，

  一來二去的母女兩人隻能靠著積蓄過活，卻仍是困難重重，沒幾月日子便已過的緊緊巴巴的，

  陳婉婉的身體不好，這下再沒了閑錢休養，她自感虛弱，時常望著宮城的方向目含怨毒，哀歎蒼天不公。

  肅王揮師南下的消息傳來，京裏頭的人家空了一半，裴倚蘭自然也是想要帶著她逃命去的，可她身子又實在不爭氣，再加上沒有什麽門路，兩人也沒走出去。

  這一日阮琅攻城，她在巷子口看見街上逃出來的宮人，忽而心生一計。

  左右這麽拖下去她也是活不成了，不如玩一把大的，姓阮的搶了她的未婚夫，壞事做盡，現在連上天也看不下去了不是麽？

  她要混進宮去，這就混進去，現在宮人都往外頭跑，裏頭指不定是什麽情況，萬一她就能撿個便宜呢？

  這麽想著回家扯了幾條裙子，照著那些宮女穿的式樣粗粗做了個大概，一路便往宮裏去。

  因著宮人四逃，她這往裏混的也沒怎麽紮眼，竟真的混了進去。

  不過她小看了內城的廣闊，從小到大就沒來過這等地界的人，沒走幾步便迷了路，

  她沿著宮人湧出的方向走，盯著最大的宮殿去，居然真叫她一路摸到了明仁宮，

  她看著牌匾上的字，心裏也知道不對勁了，卻隱約聽見裏頭有響動，

  一推門，便見一個孩子獨自坐在地毯上玩。

  住這麽大的宮殿...孩子？幾乎是瞬間，她就清楚了裏頭的人是誰。

  沒有找到阮寶的心緒因著阮桐桐的出現而狂喜。

  那狐狸精的身邊肯定有護衛，就算是沒有以她的身體也不好下手，

  可阮桐桐的就不一樣了，

  他是皇孫啊，現在又沒有護衛看管，就這麽把他抱走了，肯定是神不知鬼不覺的，

  眼下外頭正在打仗，要是把他給了敵軍，那不是什麽都有了？豈不是滔天的富貴？

  用那狐狸精的侄子來換她的富貴，這不是天意又是什麽？

  奈何她想的好，卻忘了她根本就不識路的事實，

  不過現在也無所謂，陳婉婉想開了，就算沒有什麽富貴，現在弄死了這小鬼，她一樣的會覺得快活。

  這小鬼要是死了，想來那狐狸精也會難過的對吧？

  雖然這痛苦抵不上她失去臨哥哥的痛萬分之一，不過隻要能讓那狐狸精疼，她就高興！

  陳婉婉嘴角的笑意越來越大，雙手靠近阮桐桐，

  “去死吧，你去死吧！誰叫你有那樣一個不知廉恥的姑姑，她是公主怎麽樣？就是公主也不能讓你死而複生！”

  阮桐桐手指摸上袖裏的彈弓，剛要抬手拉起，隻聽得一道聲音傳來，

  是道陌生的女聲，

  “你在做什麽？”

  陳婉婉確實做過許多壞事，這樣被人捉住卻是頭一回，她不覺打了個激靈，阮桐桐眼尖看見那人的著裝，扭著小身子脫了出來，

  “姨姨救我！她是壞人！”

  那人身著一襲宮女裝，模樣美豔動人，她背上背了個背囊，顯然是想要趁亂逃走的人。

  此刻她停住了腳步，見到阮桐桐眉心一簇，似是想到了什麽目光裏透了一絲陰冷出來，

  “你是？”

  這口氣不算太好，阮桐桐雖然人小，卻敏銳的感覺有點不對勁，小手攥住了彈弓，往後退了兩步，抿了嘴唇沒說話。

  陳婉婉見狀笑了開來，

  “這位姐姐，你瞧這小鬼身上富貴，還不知道他是誰嗎？滿這宮裏，大概也就這麽一個這般年紀的小娃娃了吧？他是皇孫呐，金尊玉貴的皇孫！”

  ‘皇孫’兩字她咬的分外清晰，生怕那人不知道一般。

  那人也果真不負陳婉婉的期待，

  她蹲下來和阮桐桐平視，臉上扯起了一個詭異的笑容，聲音卻柔的像要滴出水來，

  “阮桐桐是吧？你知道我是誰嗎？”

  阮桐桐小身子一僵，

  “你...你是誰？”

  她笑的更深了，

  “我是李月凝啊，我爹是李丞相，我本來該是太子妃的，太子妃你知道嗎？”

  阮桐桐隻覺得想不明白，

  太子妃...？別人不是都叫他母妃是太子妃嗎？難道還能有兩個太子妃嗎？

  李月凝麵目陡然猙獰，她伸手握住了阮桐桐雙臂，瘋狂搖晃，

  “是你娘搶了我的太子妃之位你明白嗎！？我才是太子妃！我才該是太子妃！人算不如天算，哈哈哈哈哈！蒼天有眼！蒼天有眼！就算她是太子妃今天過了也什麽都不是！”

  “...”

  阮桐桐一雙胳膊被她攥的生疼，眼淚一直忍者沒掉出來，連句疼都沒說。

  倒是陳婉婉覺得有了機會，上前蠱惑道，

  “這位姐姐，雖然我不知道你是誰，可你也是跟這小鬼爹娘有仇的不是嗎？不如我們今天就殺了他，也算是報了我們的仇了！”

  李月凝聽在耳裏深以為然，

  也對，這小娃娃是那賤人的孩子，本來就不該活在世上的賤種，他娘該死，他也該死！

  雙手上移，緩緩握住了阮桐桐脖頸，

  “小娃娃，你別怪我，你別怕死...你看，這城就要破了，你爹你娘...很快就會去陪你！”

  李月凝狠狠發力，

  “死吧！你去死吧！”

  阮桐桐再精也是個四歲都不到的孩子，如何逃得過兩個大人的夾擊，

  袖口裏攏著的彈弓跌落在地，漸漸翻起眼白渾身抽搐起來。

  李月凝看在眼裏心頭暢快萬分，手指愈發收攏，一滴液體卻忽然落在她手背上，

  她猛然一僵，她往上看去，阮桐桐的眼淚一滴一滴落在她手上，突然覺得心頭猛然一痛，窒息一般。

  一層水霧悄無聲息蒙上她的眼，她恍惚間覺得，像是很久很久以前便有這樣的一天，

  她親手掐死了一個孩子，是她親生的孩子！

  這突如其來的感覺荒謬的很，她卻失去了力氣，無論如何也不能繼續。

  就在此時，一聲怒喝傳來，

  “放了桐兒！你們有什麽怨氣都衝我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