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道她這是在開玩笑，眾人自然也是不在意。王為大笑幾聲，率先轉過頭，“咱們快走吧，可別偷學了掌櫃的秘菜。少東家，你喜歡吃什麽呀？以後可想學刀工？”

  “哪有要少東家學刀工的？至少也得是我們飯館的烹飪啊，少東家，我的手藝可是你外祖父穿下來的，過段時間就交給你啊！”

  等大家都走遠了，祝晚生才垂著頭淡淡一笑，重新操起刀，邊切肉邊問向留下來的老白。“怎麽呀，白掌櫃？”

  “掌櫃的私下可別這麽叫了。”臊地搖搖頭，老白從懷中掏出幾張銀票，“這是你當初說得，要把您那份收益全部換成現銀。原來自那幾天起，掌櫃的就存了這樣的心思。”

  微抬著下巴，祝晚生示意他放在自己衣兜裏。“是啊，京城開銷大，我也隻能把錢全取出來了。”

  無奈地笑笑，老白幾番張口，卻也說不出挽留的話，最後隻得長歎一句。“那我便提前，祝掌櫃的一路順風了。”

  “好說，隻要你待會給我開一壇好酒。”祝晚生眯起眼笑，“行啦，你也快去和青葵玩一玩吧，往後，你與她接觸應當最多些。”

  催走了老白，祝晚生暗歎一口氣，專心起了手下的動作。

  將挑好的肥瘦適宜的肉切成片，倒入準備好的米粉，小心地將肉片放進去，兩層沾滿了米粉。又將切好的紅薯放入盆中，再把肉片放上去，圍著鋪滿一層。最後再冷水上蒸鍋，彎下腰觀察了下火候。

  見一切準備妥當了，祝晚生洗來些青蔥，切成了小段備用。等候著鍋中粉蒸肉做好的同時，又手腳麻利地做了另外的幾道菜。

  “沈先生，怎麽看起來心煩意亂的？”

  剛從私塾的課堂中走出來，沈思謙就被老院長攔住了腳步。表情一怔，不知該說些什麽。“院長，我今天的狀態確實不太好。”

  “那要不先回去休息片刻？”招呼著沈思謙一同在廊下坐好，院長笑著撥弄手下的花草。他方才路過時，可是停留了許久，見到了沈思謙講課失神的樣子。

  正歉疚地想要站起來，沈思謙又被院長一把拉著坐好，隻得苦笑著那過一邊的水壺，陪著院長澆花。“我確實有些心煩之事，院長放心，我會很快調整好的，不會耽誤學生們。”

  聽到他這麽說，院長非但沒有生氣，反而饒有興致地看著他，直盯到沈思謙都不自在了，才撫掌大笑。“半年多了，沈先生到了我這裏，第一次有了這樣的情緒波動啊！”

  眉目一鬆，沈思謙似乎沒有想到院長會這麽說，反應了一會，才低下頭笑笑。

  “平日裏，你永遠都是溫和好脾氣，我還隻當你不會發火煩躁呢。村子裏的婦人們，也都拿著你的樣子去抱怨自家丈夫。”看向水澆過後嫩綠的草，院長笑著打趣。

  放下手中的水壺，沈思謙吐出一口鬱氣，他哪裏生來就是這般溫潤的樣子，也曾是意氣風發、鮮衣怒馬的少年，無非是被種種過往磨成了這幅樣子罷了。“我娘子她，想要去京城。”

  沈思謙悶聲吐出的一句話，讓院長的思緒一頓，轉過來看向沈思謙的側臉，聽他接著說。

  “可是我不想去。”長歎一口氣，沈思謙說完這幾個字，便又垂下頭，眉頭也緊皺在了一起。

  觀察幾下沈思謙的表情，老院長理解地點頭，“每個人都有自己的選擇和目的，你的娘子想一個人去京城闖蕩，很厲害。而你想要堅持現在的生活，也沒錯。”

  沈思謙翻動幾下自己的手掌，苦笑著說道：“是啊，我也深知不能阻攔她。可我更不想，就這麽和她分開。三年時間，能改變的太多了。”

  “你知道，老夫為何要堅持修一個，能讓丫頭們上學的私塾嗎？”淺笑著望向沈思謙，院長突然想起了自己年輕時的樣子，“我還是個堪堪認得幾個字的粗人，偏要開這樣一個私塾。”

  這倒也激起了沈思謙的好奇，隻當是院長想同自己閑聊，就順著問道：“為何呀？”

  笑著看向遠方，院長的眼中浮現一些懷念，“其實這個願望，是老夫娘子的誌願。我和她第一次見麵，就是她扮作男兒去私塾，卻被教書先生給丟出來的時候。

  當時我也不過是個放牛的兒童，望著她被丟出來還要蹭著窗戶偷聽的樣子，隻是覺得好笑。心想著，這般調皮的丫頭，日後要嫁給怎樣的倒黴蛋。卻不成想，我就是這樣的倒黴蛋。”

  與沈思謙一起大笑了幾下，院長的表情逐漸淡了下來。“農家人，總是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壓根沒有時間去想別的。我隻盼著能養個一兒半女，把日子給過好。可是她不，她總是在念叨，當初要是也能上私塾，該有多好。

  我也不支持她啊，總是說服她放棄那些不切實際的念頭。她似乎也真的放下了，每日陪著我勞作，再後來，女兒出生，她卻像是瘋了一樣要女兒去上學。沒想到還真讓她辦成了，女兒有了見識和氣度，也嫁了個如意郎君，日子過的百般順心。”

  低下頭想了半天，院長才在沈思謙的目光中繼續開口，“直到女兒出嫁那日我才明白，她到底有多少遺憾。也從那個時候開始，我們攢錢，打算修個能讓姑娘上學的私塾。”

  “隻是可惜，還沒修好，她就離開了。”說完最後一句，院長沉默了良久，才重新笑著拍拍沈思謙的胳膊。

  “她的願望與我的目標，確實差了許多，可我就是不舍得她再難過妥協。如今你們也一樣，你們都沒有錯，相互之間不能妥協，這緣分很可能就散了，可若是讓步了，也許你也會後悔。”

  沈思謙不再說話，低著頭不知想些什麽，連院長離開了片刻都沒有發現。

  從自己的房中回來，見沈思謙還呆坐在廊下，院長笑著上前，遞過去一張紙。“這是你當時與我定的契約，你先拿去吧。若是兩天後你還沒還回來，便安心去京城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