仰頭灌下一杯酒，祝晚生又朝著屋外走去，“隨口一問的。”

  灶房之內，再次隻剩下沈思謙一人。默立良久，他緊閉著嘴唇洗好碗筷。等收拾好了一切時，卻在院子裏不見了祝晚生的身影，來回找了兩趟還是不見人，他忙高聲叫道：“娘子？”

  “我在這！”

  輕靈的聲音從天上傳來，沈思謙後退幾步，仰起頭。果不其然見到祝晚生坐在屋頂上，還抱著酒壇，心下頗有些焦急，“娘子，你去屋頂做什麽？你怎麽上去的。”

  晚間的風吹的人很舒服，祝晚生沒心沒肺的笑，“那邊有梯子，思謙，你也快上來，今天的月亮很好看！”

  生怕她坐在那裏喝酒出意外，沈思謙見到她所說的梯子，立馬上來。爬到屋頂，沈思謙努力穩著身形，慢慢向她靠近。

  祝晚生就這麽看著他，笑嘻嘻地眯著眼。這裏沒有高樓大廈，屋頂已經算是周圍的高處，沈思謙背後有著萬千星光，映得他整個人清澈明朗，緩慢而堅定地向她而來。

  “怎麽突然要到這來？還喝了這麽多？”總算走近她，沈思謙坐下來的第一件事就是奪過她手中的酒壇，晃了兩下，裏麵已經大半沒了。

  不滿意他奪走自己手中的酒壇，祝晚生嘟著嘴，理直氣壯地衝他伸手，“我高興嘛，你又不喝，幹嘛搶我的？”

  無奈撇嘴，沈思謙本不打算理她，誰知她直接不管不顧地要搶，生怕她不小心掉下去，沈思謙隻得鬆手還給她。伸出手，沈思謙做好了隨時抓緊她的準備。

  “思謙，你是個讀書人，那你知道《桃花源記》嗎？”酒意漸漸襲上來，祝晚生一下一下點著頭，隨口問道。

  一陣風吹亂她的頭發，沈思謙幫她順在耳邊，“當然知道了，你很喜歡它嗎？”

  這書裏的世界也有趣，不知道到底是哪個朝代背景，提起一些古詩典故卻都知曉。祝晚生仰頭又喝下一口酒，擦去嘴邊的水漬，轉頭認真地問：“那你覺得，誤入桃花源的那個武陵人，應該留下來嗎？”

  “為何突然這麽問？”看著祝晚生亮晶晶的眼睛，沈思謙突然就想起來她上次醉酒時，說自己並非朱二娘的話語。

  仰頭看著天邊的月亮，祝晚生一瞬間想過了許多，從王嫂的死，到她自己在刑場上的感受，所有的情緒與傷害，都那麽真實。真實到她沒有辦法把這裏當作書中的世界，把這裏的人都當作是紙片人。

  最重要的是，她似乎舍不得他了，側頭看著沈思謙，祝晚生突然輕笑。“我就是在想，武陵人進入了一個很好，但是很陌生的世界。他可以留下來，和周圍的老人、孩子們談天說地，繼續再和鄰人殺雞吃酒，多好啊。”

  “可他也會放棄現實世界，對不對？”凝視著祝晚生，沈思謙的眼眸中突然多了許多複雜的情緒。

  灌下一口氣，祝晚生笑不出來。是啊，留在這裏，那她生活了二十多年的世界，也就回不去了。“所以，如果是你，你願意回到現實嗎？”

  “我不知道。”低垂下頭，沈思謙突然不想說出內心的真實想法，猶豫許久之後，還是咬牙開口，“你說的對，我願意回到現實。”

  訝然轉頭，祝晚生還沒有來得說什麽，就見沈思謙拿起她的酒壇，自己喝了一大口。心念微動，她追問道：“為何？”

  “幻夢總會醒的，現實才是應該去努力奮鬥的。而且最重要的是，停留在一個完全陌生的環境，那她原本的親人、朋友，又該怎麽辦？她在桃花源裏受欺負了，想回卻回不去了，又該怎麽辦？”

  心中突然多了些酸澀，沈思謙說完那些話，卻不見祝晚生再開口。忍耐良久之後，他抬頭定定看著祝晚生，“但是若她走了，桃花源中的人一定很難過。”

  酒意真是越來越濃了，不然她怎麽會有一種，沈思謙就是在說她自己的錯覺？祝晚生搖著頭，努力想讓自己清醒一些。“你說的對，那些桃花源中對他好的人，一定很難過。”

  心中突然對自己有一些唾棄，明明嘴上那麽說，卻又想方設法想讓她舍不得走。沈思謙惆悵地看著遠方，他心中說不上完全清楚，但是隱約也能猜到關於祝晚生的大概。

  祝晚生卻不知道他的內心，隻是自己低垂著腦袋。她現在看似在問人，其實她早就想清楚了，放任這個村子裏的人走向書中的結局，她已經做不到了。

  “思謙”，祝晚生突然開口，強撐著喝完最後一口酒，看著他的眼睛已經迷離起來，“如果那個武陵人留下來了，桃花源的人會永遠對他好嗎？”

  心中生出一股隱秘的歡喜，沈思謙回得鄭重又認真，“無論如何，我會永遠對你好的。”

  月光傾泄下來，照出了沈思謙最溫柔的神情。四周的微風都停下，隻有心髒跳的歡快，喝過酒後，血液也留的很歡快，在她臉上染出紅霞。

  酒香在唇齒間肆意，喧鬧地她心動，祝晚生突然咧嘴一笑，拉下了沈思謙的脖子。

  唇齒相接。

  一個清談的，混著酒氣的吻。

  真軟，像是棉花糖一樣。酒鬼祝晚生已經完全沒了正常神誌，唇邊的柔軟和香甜饞的她立馬張嘴，咬的毫不客氣。可是入口的並非是糖，反而是有些腥甜的液體，閉著眼舔舔，祝晚生皺眉躲開，“唔，不好吃。”

  從方才的震驚中回過神來，沈思謙的眸色已然被撩撥地深沉，伸手摸摸自己唇邊的傷口，沈思謙一把攬緊祝晚生的腰，壓低身子道：“娘子，你再嚐嚐，興許就好吃了。”

  剛才都嚐過了，不好吃的！祝晚生擰緊眉頭躲，手腳並用地抗拒起來，完全不知道自己現在在房頂上。

  被祝晚生的蠻力一帶，沈思謙也沒能攔住，一同滾下屋頂。慌亂之中，他隻好努力將祝晚生護在懷中，落地的瞬間也是一個踉蹌。隨之掉下來的酒壇卻沒人管，在一旁摔得七零八碎。

  立馬查看祝晚生有沒有受傷，沈思謙饞著她想送她進屋，那人卻怎麽也不配合。沒了法子，仗著她此時也不清醒，沈思謙索性將她抱在懷中，“乖，我們先回去休息。”

  “沈思謙，我大概有點喜歡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