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做什麽！”林晴先怒了，未知的恐懼感從心底漫了出來，讓她隻能用發火的方式來掩蓋。

  可是這次，林管家和李輝卻默契地忽視了她。目光看到這個自己從未在意過的李輝身上，林管家的眼中竟也生出些許懇求，“現在就動身，去哪裏都好，你們一起去！”

  聽到林管家話語的重音，李輝突然嘲諷一笑，緩慢而堅決地搖頭，“不，我不會和她一起離開的。”

  “李輝，我知道我女兒待你不好，我們也虧欠你許多。但是現在，你必須和她一起，就算你想分開，也得等她重新回歸安穩生活之後！”縱然預料到了李輝的拒絕，林管家還是咬著牙喝道。

  被忽視已久的林晴慢慢轉頭，看向這個從未在意過的丈夫。

  李輝低下頭，不知在想著什麽，攥著小冊子的手用力。

  隻當李輝動搖了，林管家繼續勸說：“你想一想，好歹你們也都做夫妻這麽多年了，如今晴兒再也無法欺辱於你，你就當時幫忙照顧她一段時間，這不好嗎？”

  “若是我沒有去過桃花村的話，我會答應的。”想通了一切，李輝慢慢抬頭，“可是我去過了，我知道好的家庭是怎麽樣的狀態，大家互相尊重愛護，沒有一個人會把另一個人的付出當成理所當然。”

  不知想到了什麽，李輝眉眼帶笑，“所以在危險來臨的時候，他們一定會互相扶持幫忙。可是我們的家呢？您或許是一位很愛女兒的父親，但你絕不是一位好父親。”

  “李輝你胡說什麽！我父親是最好的！”林晴再也忍受不住，一巴掌甩在他臉上，“還有，你果然去過桃花村，一定是祝晚生那個賤婦在勾引你，我這就去找她！”

  “你給我回來！”林管家用力一喝，硬生生攔下了林晴的腳步。用眼神逼迫著她坐下，林管家重新看向李輝。“也許你說得不錯。自從她娘走後，我確實隻知道溺愛她，這是我的失職。”

  突然想起林守猙獰的麵容，林管家搖搖頭，依舊將內心的苦楚全數藏起來。

  摸著剛才被林晴甩過巴掌的臉頰，李輝也不再猶豫，將小冊子遞給她。“你父親說得沒錯，你拿著這些錢，早日離開好了。”

  瘋了，這兩個人呢一定是失心瘋了。林晴莫名其妙地盯著二人，卻被林管家強硬地掰著手捏好那個小冊子。緊接著，連同李輝一起，二人合力將林晴拉出店外，門口正候著一輛馬車和她的丫鬟小琴。

  走到車夫麵前，林管家與他攀談交代幾句。

  而被小琴死死拉住不能下來的林晴，隻能從馬車車窗探出頭來，瞪著李輝。“到底怎麽回事，你為何不跟我一起去！”

  “往後你要想過得容易一點，就記得收斂你的脾氣。還有你要記得，沒有人對你的愛和包容是理所當然的。此後，我和你就再也不是夫妻了。”站在馬車外，李輝現在竟然再也生不出別的情緒，隻有一片平靜。

  與車夫交代好了一切，林管家深深看了女兒一眼，在林晴的叫喊中，目送著她們離去。

  李輝與他並肩而立，突然就想起自己剛與林晴成婚的時候，“她會過一段很艱難的日子。”

  “能活著，就很好了。”林管家的身體，愈發佝僂，“林家倒台之後，所有被壓下來的恨意都會爆發，那麽多的仇人冒出來，沒人能護著她。”

  李輝默然，林管家所說的都是對的，轉頭看向緊閉大門的王祝小館，李輝臉上浮現一抹笑意。“你現在將酒樓中的所有下人們遣走，就是為了讓她離開？”

  “當然不是，我要給你你心心念念想要的東西。”林管家努力挺著胸脯，渾然不覺自己身後的李輝如何震驚，率先進了林家酒樓。

  匆忙跟上了林管家，李輝忍不住想問：“我想要什麽？你怎麽知道我想要什麽？”

  走到櫃台後麵，林管家翻了許久，拿出一個被積在最下麵的賬本，又從自己懷中拿出一個舊兮兮的賬本，一同遞給他。“就是這些了，一本是林家的壞賬，還有一些漏稅的證據，另一本則是私下放貸的賬本。”

  瞪大眼睛，李輝這下卻不懂了，也不急著去拿，“什麽意思？”

  “都到了這個份上，你也不必要再和我裝。我看得清楚，你是為了這個才回來的。如今我都雙手奉上，拿著這些，足夠查處林家的所有資產了。”林管家卻甚為坦蕩，直視著李輝的眼睛。

  “你為何要給我？你若是自己奉上，說不定還可以減刑。”將信將疑地拿過這兩本賬本，李輝翻看幾下，竟然還真如林管家所說。

  林管家對於他的不信任，也不在意，走到窗邊打開了窗戶，望向街道上來往的人。“我跟著林守一輩子，都做過些什麽，我心中清楚。憑著這麽兩本，壓根不會洗清我的罪過。”

  看著林管家直不起來的腰身，李輝將兩個賬本在懷中裝好，“那你給我，是想要我做什麽？”

  “陪我說說話吧，還有就是，等我被殺了，幫我收個屍。”林管家閉上眼睛，慢吞吞地說道。

  這個作為林守第一擁躉，永遠幫著他欺壓百姓的林管家，如今卻在請自己幫他收屍。李輝無聲地垂下頭，搬過凳子坐好，儼然是聽他講的架勢。

  事到如今，麵對這樣的情景，林管家竟然還能心生出一絲欣慰，坐在他旁邊。“當時我們都在師傅手下做活，我年輕氣盛，妻子身體不好，女兒又小。飯館中的收入，壓根滿足不了我。”

  “更何況，師傅從不願抬高飯價。等我與他大吵一架的時候，林守找上了我。其實一開始，我以為他隻是想要出去單幹而已，這也不少見。可我從沒想過，最後會發展成這個樣子。但那又如何呢，利欲，是可以熏心的。”

  仰起頭，林管家像是回憶起了那段艱難卻坦蕩的日子，“那個時候，我手中的錢越來越多，我也越來越高興，每天隻想著怎麽賺更多的錢。直到師傅的死，讓我隱約覺得不對。”

  “那你為何不在那個時候抽身出來？”李輝不知為何，帶入些許怒氣地質問。

  渾濁的眼睛，看向這個青年，林管家搖著頭笑，“你見過林守嗎？你又見過他的手段嗎？你又能甘願放棄自己剛剛獲得的一切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