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大人快起來！如今我就是個普通人，哪裏能經得住你這麽一拜！”攔下魏春瀾的動作，沈思謙淺淺笑起。

  還沒有從自己的震驚中抽離出來，魏春瀾連眼睛都不敢眨，難以相信地看著他。“下官沒有想到，有朝一日，還能再見到侯爺！朝堂上還都說，侯爺是掉下山意外離世了，下官當時就一直不信！”

  笑著擺擺手，沈思謙想要打斷他，卻尋不到機會。“魏大人，你先……”

  “侯爺怎的穿著這麽粗糙的衣服？是不是受到什麽困境了？下官這就陪著你回京去，讓那幫說您失蹤的人好好看看！”拉著沈思謙的胳膊，魏春瀾作勢就要帶他出去。

  “魏大人！”無奈地強行攔住他，沈思謙笑著打擊他，“這掉下山的傳聞，就是我散播出去的，如今我，也是主動留在這裏的。”

  沒料到會是這樣，魏春瀾話都說不出來，“這，怎麽，為何……難道說，侯爺還在為之前的事情傷神？”

  如同被火燒到一樣，沈思謙乍然收回視線，垂著眼眸搖頭。“前塵往事都過去了，當年的事，也是朝中的諸位大人為了大局做的決定，我沒什麽好心存怨氣的。”

  “侯爺怎麽能這麽說！”魏春瀾當即炸了，拍著桌子站起來，“當初他們以為前線沒有勝算，就草草招了您回來，甚至向陛下上疏要奪您兵權，要不是陛下聖明，那時侯爺恐怕……”

  “好了，不必再提了。”縱然沒有多介意，但總歸是不必多說的糟糕過往，沈思謙笑著打斷了他，“方才麵對縣令，魏大人不是還沉穩得緊？我這次來，是有事要求你魏大人。”

  又忙想要過來跪下，魏春瀾回道：“侯爺，下官怎能擔得了您這麽一句求？侯爺盡管說，下官一定肝腦塗地、萬死不辭！”

  “行了行了，我當初就最煩這些套話！”拉著他坐好，沈思謙無奈的笑，“魏大人不過在我軍中待了一年，怎麽就像是待了十幾年的兵一樣，明明朝中的文臣都沒多喜歡我。”

  長歎一聲，魏春瀾搖著頭捶胸，“當時僅在軍中待了一年，我便為侯爺的為人所折服。後來的種種機遇，也脫不開侯爺給的恩情，魏春瀾說的話都是出自肺腑，隻要侯爺需要，我什麽都願意去做！”

  許久不見的故人，卻還對自己存著這樣的心，沈思謙又怎麽可能不心生動容，“魏大人後來的機遇，都是憑著自己的能力獲得的，我當初隻是推了你一把罷了。”

  “侯爺，不……”

  “好了，不談這些，我現在還真沒時間同你客套閑聊。”打斷了魏春瀾的話，沈思謙神色一斂，“實不相瞞，我的娘子牽扯到了一樁冤案裏麵，明日可能就會問斬。所以我需要你幫我。”

  毫不猶豫地點頭，魏春瀾過去就拿行李，“走吧侯爺，咱們這就出發！”

  這下又惹得沈思謙哭笑不得，“就算是要走，也得先搞清楚是發生了什麽事，你再遣人跟這青山縣的縣令說清楚呀。你就這麽跟著我走了？”

  伸手摸向自己的後腦勺，魏春瀾笑得憨厚，麵對著侯爺，他總是像回到了從前的那個毛頭小子，衝動莽撞。放下行李坐好，魏春瀾前傾著身子，臉都快憋紅了才問：“侯爺怎麽突然娶娘子了？夫人長得好看嗎？性子溫柔賢淑嗎？”

  “我家娘子，自然是溫柔似水，明豔動人的。”低下頭，沈思謙笑得有些青澀，突然一頓，“不對啊，你關注的重點就這個？”

  “啊，是是，冤案！這冤案是從何而起啊？”忙正了神色，魏春瀾問道，“隻是我見了夫人，要不要先準備什麽賀禮？”

  無奈地偏頭笑笑，沈思謙索性滿足了他的八卦之心，“我家娘子姓祝，叫祝晚生。賀禮不賀禮先不說，我們的稱呼可是得先改一改。”

  改稱呼？目光再次到沈思謙的青布衣衫上，魏春瀾了然，“侯爺請說。”

  “到了之後，咱們倆完全不認識，你就是從京城來的巡撫，我叫沈思謙，隻是當地的一個教書先生，你一定要記得這一點！”做足了強調，沈思謙這才說道，“至於案情，我現在都告訴你……”

  正午的陽光最盛，也最適合殺人，陽光會把所有的陰暗照得無處遁形。跪在刑場之上，祝晚生的目光轉了一圈，手裏緊緊捏著一個藥瓶。

  沒有沈思謙。仔細尋找了一圈，祝晚生得出了這個結論，心中生出一股惆悵，臉上卻淺淡地笑笑。他不來也好，這麽血腥的場麵，省的嚇到他。

  強忍著內心的恐懼，祝晚生的目光移向身旁的劊子手。一身的橫肉，尤其是胳膊上的肌肉，想必等會手起刀落，應當會很利索。恰在這時，劊子手側頭看了她一眼，在反光的刀麵上，祝晚生看到了自己慘白的臉。

  她在害怕，臉色和心跳，還有冰涼的指尖都在提醒她這個事實。祝晚生覺得自己現在就像是兩個人，靈魂飄在外麵漠視她在這個世界被殺，肉體卻在恐懼顫抖、頭皮發麻。

  “大人！大人，求您讓我們進去……”

  一陣喧鬧聲，引起所有人的注意。張成高坐在台上，眯眼看去，“怎麽了？”

  “回大人，是這罪人的同村之人，想來送她最後一程。”

  欣賞著祝晚生的臉色和那些村民的企求，沒有人再能挑戰權威的感覺讓張成心情舒爽，擺著手笑眯眯地假意體恤，“既然都是最後一程了，又為何要阻攔？隻是這人太多，你挑一兩個女人進來就行！”

  已然對周遭發生一切麻木了的祝晚生，突然感覺一雙暖和的手摸著她的臉，心中一喜，忙睜開眼睛去看，卻在看到人的瞬間暗淡了眼眸。“嫂子和青葵啊！”

  知曉她這樣的反應是為何，張虎娘心疼地強忍住淚水，“沈先生他，一定是還在為你想辦法，說不定等會就來了，來了就把你救走了啊！”

  他一個弱書生，哪裏能做到呢。祝晚生苦笑著搖頭，“大嫂，等會他要是來了，你一定要攔住他，不讓他胡來！”

  捂著自己的嘴，張虎娘說不上話來，隻得連連點頭。

  “娘親走了，如今師娘也要走了嗎？”稚嫩的嗓音，語氣卻是沉穩至極，王青葵的眼睛平靜卻冰涼，無端看得祝晚生一驚。

  抬頭看看天色，張成不耐煩地揮手，讓人把無關的人都帶了下去，抬手扔下令牌。“時辰已到，行刑！”

  隱在人群中間，被包住一隻耳朵的男人陰冷地笑。

  劊子手高揚起刀，須臾之間就可落下。

  祝晚生此時的恐懼全數爆發，身子抖成了一團，渾身的血液都停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