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祝小館裏，場麵一發而不可收拾。王嫂舉著燭台，祝晚生挽起了袖子。沉重的木桌都被推遠了好些。一把揮開小琴，祝晚生直走向林晴麵前，高舉著的手掌眼看著就要落下來。

  李輝再也看不下去，猛地摔碎了一個碗，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你們都住手！”

  見場麵終於停頓了一瞬，李輝立馬撲過來，將祝晚生與林晴隔開。饒是他，也實在是被林晴的無理取鬧激怒，再加上對祝晚生的愧疚，不知不覺間就加重了語氣。“林晴，你鬧夠了沒！”

  自成婚以來就沒跟自己大聲說過話的李輝，此時竟然直呼著她的名字，語氣責備。林晴愣了片刻，一把推開他，“好啊你李輝，現在真是膽子大了，你還想護著她？”

  “我是護著你！護著你的臉麵！”梗著脖子吼回去，背在他身後的手卻透露著真正的情緒，“你還要鬧到什麽時候？從頭到尾人家祝掌櫃與我都是守禮相待，你在家怎樣都好，可你怎能這般打擾別人？”

  一把將僵持的小琴也推回去，王嫂抖抖皺了的衣服，“行了，你們夫妻倆怎麽鬧，我不管了，但是你們回去鬧。別在我們店裏折騰了，快走！”

  林晴哪裏肯依，可偏生這回李輝使了大力氣拉她，小琴也看清局勢勸了幾句。萬般不情願之下，一行無理取鬧的人終於從飯館中離開。

  這下才放鬆身體，祝晚生一下子攤在椅子上，揉著方才險些閃了的手腕。

  “我算是看明白了，這林家的人就是一群瘋狗，壓根不能和他們沾染半分關係。”王嫂也是喘著粗氣，“你把這裏收拾一下啊，我去把他們叫出來，都這個點了，該幹正事了。在這麽鬧幾次，我們以後幹脆開門票耍猴戲算了。”

  祝晚生一直垂眸坐著，也不知道有沒有聽清楚王嫂的話。

  隻管交代了她，王嫂捶著腰去了後廚，將老白和小董帶了出來。又免不了跟賀章他們解釋幾句，好讓他們放心。

  可是等他們重新回到了大堂之中，除了那一地的狼藉，哪裏還有祝晚生的影子？

  “壞了，這個祝晚生又去犯渾了！”跺著腳，王嫂的肺都快被氣炸了，“老白，快，你這就去李輝的家，把祝晚生給我綁回來！”

  雖說還有些搞不清楚狀況，但看著王嫂那著急上火的樣子，老白也是不敢多問。解下繞在脖子上的抹布扔給小董，作勢就要出去。

  小董也頗有些焦急，“白大哥一個人可以嗎，要不我也去？”

  “不許去！”王嫂的怒氣盡數被激了出來，“都陪著祝晚生胡鬧，這飯館還怎麽開？”

  知曉王嫂這次是動了真怒，與小董對視一眼，老白撒丫子就跑了出去。

  繞過了一棵桑樹，老白終於看到了祝晚生的身影。著急地吞咽了下口水，三步並作兩步追上來，“掌櫃的，你要去哪，我們快回去吧。”

  “你怎麽來了？”祝晚生的腳步非但沒有停下，反而加快很多，頭都不回地問。

  小跑著緊跟著她，老白總不好真的綁了她，隻得好言相勸，“掌櫃的，無論你想做什麽，也不能衝動啊。我們剛和林家酒樓安生沒幾天，你不能再去招惹林管家的女兒呀！”

  “這不是林家不林家的事！”捏著拳頭揮動兩下胳膊，祝晚生停下來深深看他一眼，“要是我這次什麽都不做，我就還是當初隻知道躲在媽媽身後哭泣的小姑娘！”

  堪堪刹住腳，老白這下聽不懂她說的話了。可是從她的神情中，他依稀辨別出了些許複雜的意味。

  “老白，我一定要做這件事。”仿佛看到了老白內心的動搖，祝晚生最後低低強調一句，又加快了腳下的步子。

  停在遠處思量許久，老白終於一咬牙，重新跟在她身後，卻不再說話。

  “你這是做甚？”

  “掌櫃的要做什麽，我就幫你。大不了回去，一起挨王嫂的罵！”

  撲哧一聲笑開，祝晚生在這種情景下，竟然還生出些許感動。

  兩人終於快到李輝家了，可是這下與上次不同，竟然圍了好些人。

  心中暗叫一聲不好，祝晚生拉著老白就往前麵擠。上次李輝被打都沒有人圍觀，定是周圍的人都習慣了。可是這次來了這麽些人，那想必林晴這下發的瘋可不小。

  總算從人群裏鑽出來，就算是有了心理準備，祝晚生也被麵前的情形驚到。

  散落一地的蜜餞和果幹，還有滿地的白糖。另一邊是砸碎了的小攤，輪子沒了一個，木板盡數砸成稀爛。而坐在這些破爛中間的，是一身傷痕的李輝。可他卻像感受不到傷痛一樣，徒勞的撐住馬上散架的小攤。

  “真是太慘了，那還是他的娘子，怎能下這樣的手？還打完就進了屋，把他一人扔在這裏。”

  “這也是個窩囊廢，竟然能被媳婦欺負？要是我家那婆姨，我看她敢不敢！”

  “可去你的！打女人的也不是好東西！”

  周圍人的言語盡數落入祝晚生耳中，呼出一口濁氣，她緩慢地走進這混亂的現場。

  而祝晚生的接近，又在人群中引起一些小騷動。聽到周圍人的細語，老白皺起眉，也跟著祝晚生上前。

  小心地蹲在李輝身邊，祝晚生伸手幫他抵住小攤子，望著那黯淡無光的眼睛，一時不知道該說什麽。

  “這是我父親，留下最後的東西了。我們家一直都是這麽過活的，靠著賣蜜餞，這種甜味，貫穿了我的一生。”感覺到祝晚生的到來，李輝卻連眼睛都沒有聚光，隻是呆呆看著前麵。

  聞言，祝晚生心中更是酸澀，抿緊嘴唇，她卻不知該安慰些什麽。

  突然大聲笑了幾下，李輝一下子鬆開手，也拉著祝晚生躲開。嘩啦一下，小攤子徹底散架，無處不透著破敗。

  搖搖晃晃地站起來，李輝麻木地踏著一地的蜜餞，重新回到了一貫抱頭蹲著的地方。

  心中一陣鈍痛，祝晚生就在他對麵站著，直到周圍看熱鬧的人散去了，才動了動。吩咐老白去再買些藥來，等他走後，祝晚生重新蹲回了李輝麵前。

  “李輝，你聽好了，我隻問你一次，你想離開林晴嗎？”像是穿透了某種屏障，祝晚生的聲音越過周圍嘈雜的一切進入他耳中，可李輝也隻是輕微抖了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