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氣在瞬間靜默下來，祝晚生的心髒漏跳一拍，猛然與沈思謙隔開了距離。端起方才放在桌子上的飯，隻見她欲蓋彌彰地吃了一口，“是啊，我不是失憶了嘛。就是，就是今天碰到了相似的場景，所以一下子刺激，想起來了一些。”

  越說越順，祝晚生重重一點頭，“嗯，就是這樣。你不說我都沒發現，怎麽就突然想起來了呢。”

  卷曲的睫毛蓋住了沈思謙的眸色，他隻是輕輕彎了嘴角，沒有再追問。

  隻當這件事是過去了，祝晚生移目望向遠處的晚霞，不敢再多言。也不知是因為心虛還是怎樣，方才某一瞬間，她盡然還感覺到了一些壓迫感。

  “其實娘子說的，也不是沒有道理。假如日子真的過不下去，離開自然是最好的選擇。”似是要疏解祝晚生的尷尬緊張，沈思謙主動提起了方才的話題，“可偏偏，大多數人的生活是，忍一忍還能過的。”

  “況且，離開也並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就光看咱們村子裏的人，要是有一家真的過不下去了，男人還好說，女人離開了可怎麽活？她們一沒錢二沒房，娘家也不讓住，你說，她們又該怎麽活呢？”

  沈思謙的嗓音輕緩，說著清醒到能刺痛人的話，祝晚生張了好幾下嘴，卻被堵的說不出話來。倘若是在現代社會，她還能據理力爭說一句女人也能自己出去賺錢，可現在的環境，她自己也去鎮子上找過活，知道有多艱難。

  “還有，假如這個家庭已經有孩子了呢？青葵的親爹都能那樣對他，那後娘後爹又會怎麽待孩子？娘子你今日是看到了一件不公的事，可也不能隨便一說，就要讓人家分開啊。這裏是有很多很複雜的問題，不是簡單的一句分開就能解決的。”

  祝晚生的眉頭已經皺成了一個疙瘩，沒吃兩口的飯又被放下，“可是總也是有解決方法的，不能因為這些問題，就甘願一直生活在黑暗裏吧？還有你說的孩子，要是孩子自己都希望父母分開呢？”

  察覺到祝晚生有些激動的心情，沈思謙安撫地伸手過去揉揉她的腦袋，“世上哪有那麽多的好事，娘子，有些糟糕的生活是無可奈何也要承受的。”

  低頭戳動著碗中的飯，祝晚生突然站了起來，“不對，你說的不對。既然是糟糕的生活，就更該拚了命地去反抗，哪怕是頭破血流，我也絕不屈服在這種讓人窒息的婚姻中。即便是你說的孩子，也絕不該是絆住人的繩索。”

  捏著拳頭說完這句話，祝晚生就把自己關到了屋中，隻留下沈思謙一人對著滿當當的一碗飯。

  無聲地笑笑，沈思謙搖著頭收拾碗筷，心中無奈地低喃一句。這個丫頭的性子，倒是和他像。

  天氣已漸漸變熱，夜晚不時飛來些小蟲，擾得人沒有好眠。

  祝晚生怎麽也想不到，自己昨日糾結一天的問題，第二日一早就被迫有了答案。看著麵前這個趾高氣昂的女人和她身後畏畏縮縮的李輝，祝晚生咽咽唾沫。“你想要做什麽？”

  “我想做什麽？你還來問我？”林晴徑直拉了把椅子來坐下，“祝晚生，你沒皮沒臉地親近別人相公，你還問我要做什麽？”

  李輝早已羞愧地看不下去，走上前試圖勸她，“娘子，我都解釋過了，不是這樣的。人家還要做生意呢，我們還是先……”

  “先什麽先？就她們的店要做生意？當初她把我爹為難成什麽樣子，當我不知道嗎？如今還想來勾引我的相公，真是不要臉！”看似在對李輝責罵，林晴的眼睛卻從未離開過祝晚生。

  麵無表情地垂下眼睛，祝晚生壓製著內心的衝動，不斷回想著昨日沈思謙說過的話。“你誤會了，我隻是路過，然後幫他找了個醫館而已。從醫館出來之後，我們就分開了，什麽事情都沒有發生。”

  見勢不妙，王嫂先趕了老白那群大男人們去了後廚，又過來準備關店門。

  沒承想正好碰到一個準備來吃飯的客人，越過王嫂的肩膀，客人瞅見店內的情形樂了，“我說王嫂，這王祝小館裏怎麽總是有這樣的熱鬧啊，這才安穩有幾天，又鬧事了？”

  這人看來還是個老主顧，王嫂無奈攤手，“誰讓我們掌櫃的，天生就愛管閑事呢。勞您包涵，真是對不住啊！”

  那人倒也脾氣好，況且一個人來，也不怎麽耽誤事。調侃了她們幾句，便也就轉身走了。

  關上門回來，店裏的氣氛似乎又劍拔弩張了一些。王嫂左右看看，拿過一個燭台來緊緊握在手中。

  “隻是帶他去了醫館，還不算是有事發生？祝晚生，我的相公，輪得到你來幫？你鐵定是安了壞心！”隨著林晴尖厲的聲音，丫鬟小琴立馬在她身後挺著腰站好，反倒是李輝被擠兌得沒有說話的地方。

  被這種話語一激，反倒是王嫂先急了，抱著燭台也在祝晚生身後站好。“真是笑話，自己心裏齷齪，就看啥都齷齪了？我家掌櫃的是善心，那些黑心的人自然是理解不了。況且啊，我家掌櫃的才不稀罕你相公，人家的相公可厲害多了！”

  推了幾下也沒把王嫂推回去，祝晚生嘿嘿一笑，對上林晴冒火的雙眼，“我相，相公，確實是很優秀的，所以真的是你多想了。”

  “誰管你相公怎樣！”一把拍響身側的桌子，林晴這才發現險些被帶跑偏，“現在說的是我丈夫的事！誰允許你管他了，誰又允許你帶他去看大夫了？”

  察覺到了王嫂臉上的不屑和嘲意，林晴的視線又落在了她身上，“至於你，一個守不住家產和死了丈夫的人，也配和我說話？”

  這才卻是把祝晚生惹急了，王嫂都險些沒有拉住她。“你胡說什麽呢？就不知道好好說話嗎？嘴裏吃什麽了這麽不幹淨！”

  林晴一看這架勢，也起了勁，指揮著小琴就衝向她們。“怎麽的，還想動手不成？小琴，給我抽這個沒臉的賤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