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口溫水灌下肚，祝晚生緩過勁來，搖搖頭。“沒有，他們都沒怎麽我，是我自己想到了別的事情。”

  “沒欺負你就好，我看你剛才那樣子，都快嚇死了。”王嫂也隨之放鬆，細看起來，祝晚生也確實沒見什麽傷處。

  聽完全程的老白，頗有些感歎地又幫祝晚生倒了一杯水，“在鎮子上住的時候，那李輝和他娘子的事情，我也或多或少知道一些。因為他們倆家是從小定的親事，本來林家突然飛黃騰達，是準備退親的。現在想想，還不如當初就退了。”

  “那為何沒有呢？”捧著杯子，祝晚生有些急切。

  指指自己的麵部，老白解釋道：“掌櫃的，你也是見過李輝的人了，李輝是不是長的眉清目秀？退婚的時候，被林管家的女兒意外看見，人家喜歡，就沒有退成。”

  啐一口唾沫，王嫂也有些氣不過，“這林家真是從上到下沒一個好的，既然看上了，就好好待人家啊！”

  “誰又說不是呢，可是沒過幾天，這林管家的女兒新鮮勁過去，就又開始挑他毛病。一個大男人，活的也是真的憋屈！”老白搖著頭慨歎，又聽到店裏有人在叫，忙應著進去忙活。

  見到祝晚生的臉色好了一些，王嫂接過她手中的杯子，“行了，先進去吧。你幫他找了醫館，也算是仁至義盡，不要多想了。”

  祝晚生卻像是沒有聽到王嫂的話一樣，獨自坐在那裏喃喃，“我以前隻覺得，隻有女子才會在家庭中被這樣對待。卻沒想到，其實男人也是有這樣可能的。”

  “這是自然。雖說因為種種原因，總是男的強勢多些，但李輝這樣的也絕不是獨一個。所以說，是男是女都不重要，大家都是人，都有人的劣性，難免會因為一方的強勢去欺淩另一方。隻有改這些臭毛病，相互幫扶著、付出著，才能把日子過好。”

  王嫂說得頗為理所當然，渾然不覺自己無意間點醒了祝晚生。

  張開自己的手掌，祝晚生試圖接著一些陽光，“大家都是人，婚姻本身不可怕，男人本身也不可怕，最重要的是他是不是一個懂得尊重和付出的人？”

  不是很理解祝晚生為何這般有觸動，又惦記著飯館裏的客人，王嫂催她快起來，“行了，別想東想西了！裏麵的客人還要招呼呢，快走吧！”

  “王嫂，我想幫李輝！”一把抓住王嫂的胳膊，祝晚生神情嚴肅。

  得，自己說了些什麽，這個丫頭是一點都沒聽進去。王嫂甩開她，叉著腰有些不耐煩，“祝晚生，你是過不了一天的安生日子是不是？人家要你幫忙了嗎，也許人家自己就想這麽委屈地過呢？況且那還是林管家的女兒，你怎麽比我還跟林家過不去？”

  “王嫂，這不一樣，這件事我必……”

  “必什麽必？”毫不客氣地打斷她，王嫂揮開她提著凳子就往店裏走，“你必須老老實實待著，少管閑事！”

  就算再怎麽磨，王嫂也沒有鬆過口。而最讓祝晚生氣惱的是，她發覺王嫂說的也不是沒有道理，這是人家的家事，李輝從未開口要她幫忙。但要是放任不管，她自己又過不去心中的坎。

  陷入了一個死循環裏，即便回了桃花村裏，祝晚生也還是在琢磨這件事。

  一口米飯下肚，沈思謙已經聽到了旁邊傳來的第三聲歎氣，實在是有些忍不住了，“娘子，發生什麽難事了嗎？你要不同我講講？娘子，娘子！”

  “啊！”猛然被拍了一巴掌，祝晚生這才回神，匆忙把手中的飯扒拉幾口，“思謙，我在想別的事情，不好意思啊。今日你在私塾那邊，過得可還好？”

  笑著微歎一口氣，沈思謙不搭話，放下碗筷傾身過來，手指直向祝晚生的唇角。

  “嗯？”唇畔傳來輕柔的觸感，祝晚生心漏跳了一拍，側頭就看到了立在他指尖的米粒。立時紅了臉，祝晚生忙從他手中搶過來，“我，我沒注意。”

  沈思謙倒是神色自然，就像是隻做了夫妻間的尋常事。收手回來，也不見他有絲毫的嫌棄，又如常吃起來飯，“到底出了什麽大事，能讓娘子你這般失神？”

  搖搖腦袋，祝晚生剛打算搪塞過去，又想起了什麽，湊近他幾分。“思謙，我有個問題想問你，你一定要如實回答哦！”

  放下碗筷，沈思謙坐的端正了幾分。“娘子你說，我一定無半分虛假。”

  “就是……”祝晚生倒是自己又別扭起來，“就是我之前，對你不好的時候，你就沒有想過離開嗎？”

  一口米飯險些嗆到了嗓子裏，沈思謙猛咳幾下，帶著咳出來的眼淚看她，“娘子，你為何這麽問，你總不會是又不要我了吧？”

  也不知道這個蠢書生為啥總擔心自己不要他，祝晚生對於他時不時冒出的這種想法頗有些心虛，“我怎麽會不要你呢？這不是閑聊天嗎？”

  狐疑地看了她好幾眼，沈思謙才放下心來，繼而緩緩搖了頭。“沒有，我從未想過要離開娘子。”

  “為什麽啊？”誰知祝晚生卻對這答案急了，“明知道過得不好，我還時不時對你打罵，你怎麽就會不想離開呢？”

  不理解為何她會不滿意這個回答，沈思謙傻傻地朝後微揚著身子，“因為你是我娘子呀，我當然不能離開你了。”

  “不對不對，不應該這樣。”祝晚生放下手中的筷子，“你是你，我是我，不能因為我們成了婚，就注定一輩子綁在一起。倘若我對你不好，我欺負你，你就是應該要離開的啊！”

  一直皺著眉盯著祝晚生一張一合的嘴巴，良久後，沈思謙埋頭往嘴裏扒著飯，索性不理她了。

  眼巴巴地看著，祝晚生後知後覺地感覺到不對，“那個，我都跟你說過了，我不是要趕你走的意思嘛。”

  還是不理她，甚至沈思謙的身子都略微背對著她了。

  祝晚生沒了招，又主動靠近他一些。“我爹娘就是這樣，爹爹對我娘一點都不好。所以我就覺得，為啥受了欺負的人不能離開呢？今天隻是又恰巧碰到了這樣的情況，所以才來問你，真的不是趕你走。”

  沈思謙的動作漸漸變停，突然間，他將筷子一擱，轉頭直直盯著祝晚生的眼睛。“娘子，你不是失憶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