仔細地聽著人們的議論，在接連好幾道對王祝小館的唱衰聲傳入耳中後，沈思謙忍不住清清嗓子。“這最平常的東西做的人人都愛吃，才是真本事呢。再說了，咱們鎮子上都是些普通人家，誰頓頓要去吃鱖魚啊。”

  與周圍格格不入的聲音響起，引得人們紛紛側目。沈思謙倒是也坦然，就帶著幾分笑意任他們打量。

  突然一個大娘一拍手，指著沈思謙，“你看著好眼熟，我記得王祝小館開張那天，也有個書生在來著，是不是你？”

  輕咳一聲掩去自己的尷尬，沈思謙刻意放出了一些平時收斂著的氣質，“哦？大嫂莫不是認錯人？”

  被沈思謙的桃花眼對著一笑，大娘也有些不確定了，再看那睥睨傲慢的神態，她怔怔縮回手，一時不知該怎麽說。

  “誒，行了，你年紀大了，認不清也正常。”周圍的人沒了興致去聽，“總歸這位小哥說的也不錯，咱們這種普通人要是請客吃飯，也還是去王祝小館來得實惠！”

  互相調侃幾聲，眾人又重新看向路中間的兩方。

  暗暗鬆一口氣，沈思謙不敢再這麽晃，快步走到街的另一邊，買了把折扇半遮住麵容，這才匆匆回來。

  可此時，比試的第二道菜也剛新鮮出鍋。前後問了一圈，果不其然，又是林家酒樓的菜品更甚一籌。

  輕搖著難以融入周圍環境的花扇子，沈思謙不知不覺間往前了些。此刻正在比的，就是最後一項刀工。

  目光先繞到了林家酒樓的那些人上，隻見他們個個帶著嘲諷的笑。林管家也在，背著的手是掩不住的得意。再看祝晚生這邊，沈思謙突然就樂了，除了自家娘子還喜氣洋洋地想去嚐那道鬆鼠鱖魚，別的人都是一水的黑臉。

  饒有興致地搖搖頭，沈思謙的目光這才落到兩個比賽的人身上。林家酒樓的人，是選擇片魚，那刀功和手法，確實是漂亮的。反觀另一邊，沈思謙眸色一凝。

  “一根黃瓜？”

  沒忍住叫出聲來，惹得周圍的人也是紛紛附和。誰都沒想到，他們會選最好切和常見的黃瓜來比賽啊。

  “莫非，祝掌櫃是覺得自己也贏不了，就讓那廚子隨便弄了？”

  沈思謙卻沒有再說話，隻是專心看著王為運刀。直到菜品成型了，他才終於印證了自己的猜想。近乎完美的薄片和拉成蓑衣狀的擺盤，正是蓑衣黃瓜，北方的菜肴。

  眸色深沉些許，沈思謙凝眸看向還在笑語的祝晚生，直覺告訴他，王為手下的這道菜是祝晚生教的。可是，一個自幼在南方邊境鄉野間長大的姑娘，是怎麽會的呢？

  打量著周圍人眼中的驚異，祝晚生就知道，自己又賭贏了。這些天的相處她也大致看得出來，這裏的人們生活環境基本類似古代的南方背景，隻是除了物產要豐富許多，別的都不差多少。

  仗著自己見識廣些，祝晚生也算是在這個書中世界混得如魚得水了，正當她得意之際，突然感到身後有人在看她。猛然轉過頭去，在一眾興奮臉的人群中，她隻看到了一張大開的花扇子。

  從人群前麵竄了回來，沈思謙正準備呼口氣，卻又被人攔住問比試的菜品。凝神想想，他嘩得一聲打開了扇子，理直氣壯地胡說八道。

  “林家那片魚的功夫確實是厲害，可是王祝小館這邊隻憑著一根黃瓜就能相較一二，不是更厲害嗎？再說了，把簡單的食材這麽做到極致，才是真的厲害啊！你想想，能為普通人的飯菜這麽費心，可不是有匠心？”

  還沒有找到方才的視線到底是從哪裏來得，林管家就已經站到了她的麵前。心不在焉地轉回來，祝晚生笑著客套，“林家酒樓到底厲害啊，林管家，真是有一群好手下！”

  起哄聲在林管家身後響起，都是要祝晚生道歉的，絲毫沒有出言阻止，林管家抬手示意。“祝姑娘，你這下心服口服了吧？”

  甩開王嫂想拉她回去的手，祝晚生先囑咐讓他們收拾東西，然後往前幾步，站到了林家酒樓的麵前。閉眼長吸一口氣，祝晚生高聲道：“是我們輸了，我祝晚生，向各位道歉了。”

  圍觀的人群中，頓時紛亂嘈雜起來，人們三三兩兩地討論著。越過浮動的人頭，沈思謙一眼就望見了祝晚生。明明彎腰道歉呢，頭卻昂地比誰都高，無聲地咧了一下嘴，他將扇合上，順手塞給了一個就近的人。

  “誒，這位小爺，您再不點評些什麽？”

  突然有人叫住了他，沈思謙別有深意地側頭一笑，“祝掌櫃能屈能伸，還言行一致。這般講誠信的商家，難道不好嗎？再看林家，那咄咄逼人的樣子，大家也有目共睹了！”

  故作高深地留下這麽一番話，沈思謙就揚長而去。隻留下人們揣度他那些唬人的話語。

  畢恭畢敬地朝林家酒樓的人們道了歉，祝晚生直起身子，對著林管家粲然一笑。“林管家，這樣你可滿意？”

  收斂了一下臉上的得色，林管家端著架子點點頭，還想敲打她什麽的時候，卻見祝晚生突然繞過了他，走向了看熱鬧的人群。

  抱著拳頭，祝晚生豪邁地跟大家打招呼。“各位鄉親們好啊！今日辦這比賽，請大家來看，隻是想要請大家做個見證！”

  這個女人在搞什麽？林管家有些費解，還不等他想通，祝晚生突然過來，把他也拉到了眾人地麵前。猝不及防地對上大家地目光，林管家忍住了掙開祝晚生手的衝動，反而堆出一抹笑。

  祝晚生就更是喜氣洋洋，“請大家做個見證，我們兩家飯館，往後就和氣生財了！”

  她的嗓門頗有些大，震地林管家一愣，張大了眼睛看她。

  “大家想必也知道，我們兩家之前有些慪氣，但那都是手下人們不懂事啊！今朝借著這次比試，我們最重要的就是說，往後兩家要和和氣氣的，好好為大家夥準備好吃的！”

  揚著手，祝晚生說得是熱情洋溢，“我和林管家都商量好了，往後兩家再也不互相鬧事，都要和和氣氣的！倘若再有人去對方地盤上鬧事，那就是天打雷劈，不得好死，人神共棄！林管家，您說是不是？”

  猝不及防地被架在了這裏，林管家隻能憋著火回：“是，但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