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頭確認沒有人注意到他的行蹤，沈思謙輕輕叩響了麵前的木門。

  吱呀一聲，打開的木門後麵，可不就是祝晚生見過幾次的那個胖老板。隻見他畢恭畢敬地側開身姿，讓了沈思謙進來。“見過侯爺。”

  “都已經離開京城這麽久了，五叔喚我名字就好。”挺著脊背，沈思謙順手拿過廊下的一個水壺，細心地給地上兩三株禿頭的玫瑰花澆水。

  關好了門，沈聰維持著後半步的距離，“畢竟主仆有別，也不能亂了稱呼。”

  “我當初想要逃離的，不就是這些繁縟禮節和桎梏嗎。”將水壺放在一邊，沈思謙轉過身來，還是笑著的，卻無端有著幾分威嚴。

  暗自歎了一口氣，沈聰隻好應了，“是，小垣。”

  眸子滯了一下，沈思謙似是沒想到他叫的是這個名字，兀自沉默了片刻，卻也沒有再糾結。“這次辛苦五叔走一趟了，不知五叔何時再離開？”

  “明日就要回京城去了。就算那裏隻有一座空宅子，我也得守好了。”

  垂下睫毛斂住思緒，沈思謙點頭。“也好。”

  望了下兩人之間的距離，沈聰無奈地轉移了話題。“這兩次見了祝小姐，她確實是個好姑娘，夫人在天有靈，也是高興的。倘若小垣真能與他長長久久的，也算是個好姻緣。”

  耳尖略有些紅，在認識他所丟棄的那個身份的人中，沈聰是第一個知曉他這樁婚事的。沈思謙目光抬向遠處，“五叔多想了，我隻是盡我答應那老婦的責任罷了。要不是我實在不方便，我也不會麻煩你來。”

  “難道小垣不喜歡這個姑娘？”沈聰懷疑地看著他，倘若真的不上心，又怎麽會費這麽大勁？

  沈思謙一時不知該怎麽回答，胡亂點了點頭，“對了，今天讓你去攔的那幾個人呢？”

  知曉自家侯爺是自己也沒看清楚內心，沈聰也不再多問，反正小垣通透，總有看清自己的一天。“那幾人輸的褲子都快沒了，又沒有履行答應同伴的話，估計短時間也沒臉去找祝姑娘的麻煩吧。”

  略顯得意地笑笑，沈思謙拍下衣服上沾染的灰塵，“他們也算是自作自受，贏來的錢，可抵得上五叔一壺酒？”

  “我喝的酒，還真比這些銀兩值錢。”沈聰也笑著開玩笑，“贏來的錢，我都散去給鎮子裏的叫花子們了。這個地方不錯，小垣住在這裏，也許也是個不錯的選擇。”

  街道上的吆喝聲，越過牆壁飄進來。沈思謙垂頭一笑，“比起那血腥冰冷的地方，我確實更喜歡這裏。”

  知道他這句話也是在阻擋自己別勸他回去，沈聰看著沈思謙比自己還高半個頭的身影，突然略紅了眼眶，“我竟然還希望祝姑娘再出什麽事，這樣就再能來看看你了。”

  聽到沈聰帶著顫音的話，沈思謙無奈地上前，“五叔，我從未阻止過你來看我。況且你這樣說，我娘子可要不高興了，她打人可很凶的！”

  “你倒是沒阻止過我，可我來了也沒見你多歡迎啊，來五趟才能看你一麵。”小聲抱怨幾句，沈聰站好對著他躬身一拜，“知曉侯爺過得好，老奴就放心了。此番一別，不知何時再見，侯爺保重。”

  看著五叔逐漸佝僂的身軀，沈思謙心中也不是毫無波瀾，鄭重地回禮一拜。

  清風乍起，吹動了玫瑰花的幾片葉子。方才還有人交談的小院裏，此刻又是空無一人。隻有那禿頭玫瑰和滿牆的爬山虎，知道剛才的人說了些什麽。

  “王嫂，今天的生意怎麽樣？”踏著月色，祝晚生和王嫂走在回家的路上。今日徹底忙完飯館的事情，就已經到了這個時候。

  小心避開一個土坑，王嫂回想了一下賬麵，“今日確實還可以，但那是因為圖我們剛開張的熱鬧，最重要的還是要看往後的生意。”

  祝晚生倒是笑眯眯的，似乎很滿意，“慢慢來唄，總有一天，我們要成為鎮上最大的飯館！”

  險些被她的突然大聲的豪言嚇得一個趔趄，王嫂穩著身子閑聊，“人心可是不足的，成了鎮上最大的之後呢，你又想幹啥？”

  等真的成了鎮子上最大的飯館，也許她也就要回到現實了吧。祝晚生心中突然升起一抹煩躁感，沒有搭話。

  “哎呀！”一旁的王嫂卻並沒有察覺到祝晚生的不對，“快走！我怎麽險些忘了，青葵還在家裏等我呢。中午我就不在，隻讓她拿早上剩的饃對付了一下，這會肯定還餓著肚子呢！”

  被王嫂帶著快步走，祝晚生清楚，因為王嫂丈夫的事，現在她最怕的應該就是為了飯館忽略家裏人，也忙加快了腳步。

  不過片刻，就到了桃花村。王嫂急匆匆地往家裏趕，祝晚生體力有些跟不上，慢她半步。突然間，王嫂刹住了腳，祝晚生一時不備，直接撞了過去。

  揉著自己的肩膀，祝晚生納悶，“怎麽了？”

  “這，這怎麽沒人啊？”王嫂的聲音連著伸出的手指一起顫抖。

  沿著王嫂的手指望去，果然見她家中是漆黑一片，沒有半點燈光。祝晚生先伸手撫上她的脊背，“你先別急，許是她去別人家玩了呢。”

  “不會的，不會的！”王嫂像是聯想到了什麽不好的記憶，一把握住了祝晚生的手，麵容惶恐，“青葵最是懂事聽話，一散學就回家的。會不會，會不會她也出……”

  “王嫂！”手下用力，祝晚生打斷她的胡思亂想，“不會的。你先回家去，等一等，說不定她就回來了。我叫上沈思謙一起去別處找找，別亂想。”

  扶著王嫂，祝晚生將她先送回了自己家，又點上蠟燭。“別多想，一會青葵就回來了。你先坐一下，別亂跑啊！”

  低頭看著自己腳下的陰影，王嫂心中忍不住地慌亂，半晌才點點頭。

  生怕王嫂又聯想到之前的遭遇，祝晚生不著痕跡地將窗邊的那棵草移到黑暗中，才急匆匆地出去。

  一路奔回了自己家，祝晚生搡開院門，氣都來不及順就喊道：“沈思謙，快，你快出來……你們怎麽在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