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白絕對不會相信，自己剛才還讚不絕口的人，此時會舉著燒餅，一臉癡像地對著自己娘子笑。

  “娘子，你就嚐嚐吧，中午都沒有吃飯，我走了好遠才去買的。”

  明明自己開的就是飯館，不懂他為何要再去別的地方買個燒餅，祝晚生簡直是哭笑不得地接過來。“嗯，我待會就吃。對了，租給我們這店麵，又送給我們匾額的那個胖老板呢？”

  “他啊，聽說是帶著人去賭錢了。”沈思謙笑得很開心，“聽說還贏了不少。”

  不知道他是打哪裏聽說的，祝晚生咬下一塊燒餅，味道倒是確實還可以，“別的人都回去了，你怎麽還留在這裏啊，今日不用再去私塾？”

  “是，我今日告假。況且私塾裏又多招了一個先生，如今也不需要我日日都去了。”念頭一轉，沈思謙又渴望地看向祝晚生，“娘子，不如往後，我幹脆辭了私塾的教書先生，直接來給你幫忙吧？”

  “不行！”在櫃台後麵算賬的王嫂與祝晚生異口同聲地拒絕，“我們飯館不需要你幫忙，你專心教好孩子們，我家青葵還要出人頭地呢！”

  被兩人吼的一呆，沈思謙立馬乖順點頭。

  覺得自己仿佛被仙人跳了的老白抖著手搖頭，方才對沈思謙的崇拜迅速打了折。

  “對了，大家都還沒吃呢，等我一下啊！”祝晚生咽下口中的一塊餅，突然把它收起來，又飛速回了後廚。

  見祝晚生不在了，小董才將抹布一甩，有些擔憂地問：“今日雖說出了口惡氣，可是往後要是林家酒樓的再來跟我們找麻煩呢？”

  王嫂打算盤的手不過稍微停了一下，就頭也不抬地繼續算賬，“怕什麽？擋得了他們第一次，就能擋第二次！再說了，我們開店，本來就是要搶他林家酒樓生意的！”

  被王嫂的話語一哽，小董囁嚅幾下，“可，總吵吵嚷嚷的，也不是事嘛……”

  像是察覺到小董的窘迫似的，老白笑著將他拉到一邊，“看這孩子，到底年輕，沒有王嫂你的魄力嘛！”

  沈思謙也淺淡笑著，“他說的也對，我們畢竟是開讓人吃飯的店，總是紛爭不斷也不好。”

  不知為何，祝晚生一不在，老白又能在沈思謙身上捕捉一些不一樣的氣質，不由連連看了他好幾眼。

  算盤珠子重重一清，王嫂沒好氣地瞪他們，“都是些長他人誌氣的，怕什麽！不就是他們林家嘛，隻要咱們的飯好吃，你們都認真幹活，還有啥好怕的！”

  端著托盤帶上後廚的人們出來，祝晚生就感覺到了空氣中的不對勁。王嫂一個人悶頭在櫃台後麵，小董臉有些紅，老白似乎也有些尷尬，再看沈思……嗯，沈思謙倒是一切尋常，目光緊盯著她手裏的碗。

  “娘子，你又做了什麽好吃的？”將托盤中的一碗先拿下來，沈思謙燙的齜牙咧嘴也沒灑出一滴，“原來是牛肉湯啊！王嫂，小董，快過來嚐嚐！”

  “我不吃了。”

  兩道聲音同時響起，王嫂已經後悔自己剛才的態度了，別扭地抬著脖子，“我，這裏還有筆賬沒算好，你們吃。”

  “我也先等等。”小董也有些懊惱自己的多嘴，“我這個桌子還沒收完，我先收桌子。”

  目光掃了一圈，祝晚生笑眯眯地不作表示，隻管招呼了其他人過來。卻又空了兩個座位和碗筷出來，才坐在沈思謙身邊小聲問：“怎麽了？”

  “娘子，你做的牛肉湯真好喝！不腥不膩，豆皮也好吃，牛肉也好吃！”沈思謙高聲回道，又把筷子伸向桌子中間的菜，“這幾道菜是二位大廚做的吧，也好吃！還有這刀工不知出自誰手，很是漂亮啊！”

  祝晚生嘴角抽動幾下，隻得無奈地跑偏，給沈思謙引薦起了後廚的幾個人。等沈思謙一一與賀章、李起和王為都見過禮了，祝晚生才又重新低聲問：“剛才到底都怎麽了？”

  轉頭看了幾下，沈思謙這才壓低身子附在她耳邊，隻是那聲音一絲都沒降低多少，“方才小董擔心我們以後會被林家酒樓針對，王嫂發脾氣說了幾句。”

  耳朵有些振聾發聵，祝晚生偏頭看到算盤和抹布各自飛舞地很快的兩個人，也大聲說：“你說，往日裏都說是我脾氣不好，可現在看來王嫂她才是悍婦嘛！”

  “所以娘子你才能和她一起開店吧。”挑起一塊牛肉，沈思謙分外理解地說道。

  王嫂再也忍不住，將賬本一放便笑罵道：“我呸，祝晚生，誰跟你一樣了？”

  “你不跟我一樣，那你還欺負我們小董？人家擔心的又不是沒道理。”笑瞪她一眼，祝晚生看向也別扭著的小董，“快過來吃飯吧，忙活半天了，可別理她。”

  王嫂也是個性子直的，直接去拉他過來，兩個人才算是坐下了。

  老白立馬調動氛圍，開了幾句玩笑，才算是翻了篇。

  喝完最後一口湯，祝晚生轉身去翻了個酒壇出來，一一給大家斟了一杯酒，才舉著酒杯站起來。“我祝晚生，從未想過，自己當時隨口吹得一個牛，竟然能做到這一步。”

  胸中蕩滌著些許激動之情，祝晚生看過這一大桌子的人，“今日能將大家都聚在一起，是我的榮幸。我也希望往後大家都能相互扶持，隻要咱們的心往一處，管什麽林家張家的！”

  “說的是！”王嫂一拍大腿，也舉著杯子站起來，“小董跟著我的時間不長，可能也不熟悉我的性子，再加上我自己的原因，方才是激動了些，這就向你賠個不是。往後咱們一起努力，我就不信還幹不過他們！”

  話音剛落，王嫂就仰頭一飲而盡。幾人見狀，也忙紛紛站起來，互相舉杯敬酒。

  仰頭看著身旁的祝晚生，沈思謙目光安靜而純澈，不知在想什麽。

  “沈先生不喝嗎？”王嫂一抹嘴，就看到了對麵的場景，笑著問道。

  一把按住沈思謙的肩膀，祝晚生搖頭，“他一個書生，待會還要回去，喝什麽酒。”

  沒想到自己被攔下的沈思謙放下胳膊，樂嗬嗬地不反駁。

  懶得看這兩個人，王嫂撇嘴轉頭。

  時間也差不多到下午的飯點，幾人剛收拾完桌子，陸陸續續又來了客人，大家又各自去忙。

  沈思謙也沒有多留的必要，正打算一人先獨自回去，就被路過的老白叫住，“沈先生要走了？”

  “是啊，我先回村子裏去了，麻煩白大哥跟我家娘子說一聲啦！”揚頭一笑，沈思謙擺擺手。

  “得嘞，那您慢走！”正迎著一位客人坐下，老白也沒有多送。

  離開王祝小館的沈思謙，腳步卻拐了個彎，沒有踏上回村的那條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