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三章 她是誰,不重要嗎?
作者:南有花卷      更新:2021-03-11 16:54      字數:2175
  “我李墉,絕不弑君。”

  這話說的堅決,眼底所有的恨意都消失了一樣。

  不禁讓人感到詫異,鍾先生寧犯天下大不為,也仍然要開口提醒,“殿下,你的深仇大恨也不打算報了?”

  報,可不應該是對她。

  李墉不知道應該怎麽開口解釋,便沉默了下來。

  可是他的沉默,讓人感到失望的同時還有一些難掩的悲傷。鍾先生雙腳一軟,整個人撐在了書桌上,“殿下如今,當真是心地善良啊。”

  “您或許能忘記那些仇恨,可臣不能忘。”

  鍾先生的手放在自己的臉上,傷口早就已經不疼了,可是每次摸上去時,忍不住的回憶翻湧。

  他轉過身,沒有看正位上的李墉。可說出來的話,卻無端讓人心裏難過得打緊。

  “我不過是親王府上的一個幕僚,給忠親王出謀劃策的小角色。是他賞識我,讓我能跟著瑞麟軍去漲漲見識。沒曾想,那竟然是我離閻王殿最近的一次。”

  李墉的手緊緊握著,這故事他聽過不下百次。

  而不單是鍾先生的口吻,還有很多人。隻是他是切身經曆過那場大戰的人,便也生出了不一樣的感受。

  “十萬大軍被圍困山穀裏。瑾王殿下恐怕從來沒有見過那麽多屍體堆成山吧。”

  鍾先生肩膀漸漸顫抖了起來。聲音也帶著哽咽,“若是戰死,我便不說恨與不恨,可十萬大軍是被活活餓死的。”

  李墉偏過頭不再看他。

  “若是陛下肯派援軍或者是讓周圍藩王接濟我們些糧食,瑞麟軍何至於此。”

  頓了頓,他轉裏過來。一雙眼睛隻有一隻瞳孔會轉,另一邊的眼眶裏空空如也,一片漆黑,“陛下害死裏忠親王,再囚住了王妃和郡主,以此控製殿下。”

  “這,便是她李甯玉的手段。忠親王一死,她立刻將瑞麟軍傳於殿下,你又知道其中何意?”

  “我知道。”為了控製他,為了羞辱他。

  可明明錯的是她,她又憑什麽想著羞辱忠親王膝下唯一的養子。

  隻是這一切,如今看來似乎也變質了。李墉始終堅信自己看到了。他抬眸迎上鍾先生的視線,聲音柔和了些,可語氣仍然堅定。

  “我說了,如今的陛下已經不是從前的陛下了。”

  “殿下糊塗啊。即便她李甯玉換了一個魂魄,可她的地位永遠不變,她是誰,根本不重要。隻要她一天是桑武國的陛下,那瑞麟軍的仇就是她所要背負的。”

  這話,聽上去似乎沒有問題。

  可李墉卻隻是搖頭否認了他的說法。因為隻有在他的心裏分辨得出來區別,李甯玉和姚笑笑的區別。

  她是誰,真的不重要嗎?

  對於天下人來說,如鍾先生所言,她隻是陛下。

  可對於李墉來說,她是那個隻守著一汪清泉就能開心好久的傻子。

  是對著漆黑街道認真規劃著未來到睡著的笨蛋。

  是害怕了會拉著他的衣袖哭的姑娘。

  是笑的時候會露出潔白牙齒的姚笑笑,正應了她自己給自己取的名字。

  鍾先生還想在說什麽,可似乎也是身心俱疲,不想多言。隻是在門口時又站定,回身開口,“殿下,即便你不複仇了,你對她的情義,又一定能得到回應嗎?”

  “她是陛下,是天子。是要為李家開枝散葉的人。不可能隻你一個人,殿下受得了?而且,你是她名義上的堂哥。”

  一字一句,就像是彎刀割著他心頭的血肉。

  一下一下的刺痛,卻無法讓他清醒,反而欲罷不能地想起那張笑臉。

  那是隻有她才會有地笑容。無論對著誰,對著什麽事,她總是淡淡笑著,從眉眼到心底的笑。

  一夜的輾轉反側,他像是自虐一般。越是心裏愧疚的厲害,越是不想傷害他。一天抹黑找不到頭的路,他走得甘之如飴。

  到了上朝的時辰,他頂著一張疲累的臉坐上了進宮的馬車。

  可卻在看見那張笑意盈盈的臉時,心裏更是複雜無常。

  姚笑笑的朝服越穿越習慣,她上朝時候的儀態也變得更加端莊,可唯有臉上的笑意和眼底的溫柔,是如何都磨滅不掉的。

  李墉抬眸便看得失神,一時間忘記了下跪。

  殿中監小聲提醒一句,“殿下,下跪了。”

  殿上的人聽見異樣看了過去,立刻迎上他一雙無神的眼睛。她莫名有些心疼,早上起來是聽欣兒說昨夜是他送自己回來,又耽誤了好半天。

  自己則是在他的懷中呼呼大睡了過去。

  給了一個帶著抱歉的眼神,她就收回了目光。重新看向百官時,她深吸一口氣。

  李墉覺得她今日有些反常,可又實在摸不透這人究竟想要幹什麽。隻是既期待又緊張地等待著。

  她還是像以前一樣,隻要心裏慌張,她手裏的動作就會很多。聽著眾大臣進諫的時候,總是摩挲著自己的大腿。裙子被她揉的很皺。

  不由讓殿下的李墉想起了她昨日睡覺時捏住他裙擺不鬆手的樣子,心頭的漣漪如浪湧般席卷著他。

  從前都習慣性回避的他,今日總忍不住抬頭看著姚笑笑。

  看她摩拳擦掌的樣子,嘴角的笑意已然收斂不住。偶爾一對視,又不經意地低下頭。

  等所有人都進諫完畢,姚笑笑看了他一樣,似乎在向他發出什麽信號,沒等人回應,她自顧站了起來。

  站在殿上最外麵,抬起手大聲宣布一句,“我近日連連做夢,先帝托夢斥責我的政績實在難看。在夢裏我被一遍又一遍的數落和責罰。”

  搬出了先帝,看來是相當重要的事情。

  文武百官都屏著呼吸,不敢抬頭看著殿上。

  姚笑笑早都習慣了這種反應,又大聲自顧到:“我想來想去,當年讓朝歌城戌時閉市的禁令,著實妄為人道了。”

  台下細細碎碎有了感歎的聲音。

  人像是被鼓勵了一般,笑容更肆意,“所以我決定,將這條禁令徹底廢除。”

  “從今往後,朝歌城恢複從前先帝在時的傳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