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七章 夢境
作者:南有花卷      更新:2021-03-11 16:53      字數:2198
  太醫令從太清宮內殿中滿頭大汗地走出來,直接迎上立在宮殿門口的瑾王殿下。

  李墉神色悵然,一雙眼睛不知道看著什麽地方。冷著一張臉,眉頭就沒有一刻舒展過。他握著珺天劍的指尖泛白,像是在暗暗用勁。

  聽見人靠近,他才收回視線,焦急問道:“她怎麽樣了?”

  太醫令彎腰拱手道:“回稟殿下,陛下已經無恙。臣開了一劑凝血的藥還有一些補藥,過幾個時辰陛下應該就能醒過來了。”

  李墉沒再回應,隻是從喉嚨裏傳來一聲歎息,像是終於鬆了一口氣。

  稟告完的人卻沒有離開,反倒是直起身子看向李墉的表情有些為難。

  李墉聲音鬆弛了些,“還有什麽事嗎?”

  情緒不再緊繃,環抱著珺天劍,倚在殿門邊。沒有要離開的意思,他打算繼續守著,直到人醒過來。

  隻見太醫湊近了一些,聲音放得很低,“殿下,有句話老臣不知當講不當講。”

  這猶猶豫豫的做派不禁讓李墉眉頭皺得更深。他似乎知道對方要說什麽,所以沒有接話。隻是繼續俯視著太醫令。

  對方看人沒有反應,沉著自顧道:“我聽聞陛下是在城外受的傷。殿下,這是我們的好機會。”

  所謂的好機會,無非就是報仇。

  太醫令是李墉的人,卻也想要為自己謀利。

  李墉不回答,他的視線看向了太清宮內殿中,雖然看不到什麽,可一想到她渾身是血的模樣,胸口一滯。

  “殿下,老臣知道此事很為難。可成大業者,該有取舍。如今陛下昏迷不醒,稍加藥物,對我們來說是好事。”

  這話莫名有些熟悉。

  李墉站直身子,珺天劍自然垂了下來。他收回目光重新審視著太醫令。嘴上冷淡地質問,“什麽時候鍾先生把你們說服的那麽好了?”

  “殿下…”

  “我怎麽記得劉太醫是本王的人,而不是替鍾先生賣命呢?”

  太醫令字字都像是被人洗腦了一般,不禁讓李墉感到憤怒。他非常不喜別人插手他的事情,更何況如今是命令他身邊的人來給他諫言。

  迎上李墉冷冽的眸子,太醫令不敢再言語。

  人一走,李墉的雙腳不自覺地踏入了內殿。他往裏走,心裏卻一遍又一遍地告訴自己,這不是關心,也並非心軟。隻是他的複仇要堂堂正正。

  可有一個聲音逐漸變得清晰,是他不舍得。

  來到她的床邊,翠娥在旁服侍。看見李墉時正欲起身行禮,他抬起手阻止了翠娥的動作。

  他明知道這行為委實僭越,腳步卻放得更輕地走近一步。

  隻是看一眼而已,他隻是看看她還好不好。

  當視線落在床上那人的臉頰時,蒼白無色的麵容和滿頭大汗在不斷凝結的樣子,讓他看了心裏泛酸。

  翠娥起身福了福身子便離開。

  當內殿中隻剩他們兩個人的時候,有一些情緒被莫名地放大了很多。李墉攥著拳,忍了又忍,最後還是將珺天劍放在地上。

  一步上前坐在了床踏上,矮了大半個身子,能更清楚地看到她的臉。

  她雙眼緊閉著,眉頭突然蹙到一處,來回搖著頭,嘴巴裏似是在嘟囔著什麽重要的事情,可什麽都聽不清。

  連醫者仁心的太醫令都想殺了她。跟她有不共戴天之仇的自己,卻下不去手。

  李墉緩緩抬起自己的手,用袖子輕輕擦拭著她臉上的汗珠。驀地想起抱著她回來的路上,她虛弱地拉著他的手說的話。

  “王妃和華蓮我知道在哪裏了。”

  那話,不似威脅,不似恐嚇。倒像是想要告訴李墉一個什麽驚天秘密一樣。她一定以為自己命不久矣,才會說出那些話的。

  她曾經威脅過他的話,為何如今脫口而出。

  李墉不懂。他的手停留在姚笑笑的臉頰上,輕柔地循循問道:“你究竟是誰?”

  “你到底想要幹什麽?”

  床上的人像是聽見了他說話,緩慢地睜開了眼睛想要回應。

  眼底有一抹說不清楚的情緒。她一下子伸手握住了他的手指,不似往日如陽一般的體溫,今天她的手像冰塊一樣涼。

  涼到了李墉的心底,涼的他皺眉自責。

  “我叫姚笑笑,你記住了嗎?”

  似乎是有些意識不清醒,她並沒有反應過來自己還活著。隻覺得是做了一個夢,夢外她活得膽戰心驚,在夢裏她想活得肆意瀟灑一些。

  她將自己一張微涼小臉貼在李墉的手掌心。

  像是小貓一樣地蹭著自己的臉,蹭到繭子時,她還拿下來看一看,嘟著嘴抱怨一句,“成日練劍,手上都是繭子。”

  語氣裏滿滿的心疼和關切。

  李墉整個人都怔住了。他坐在床踏上一動不動,任由她動作。

  明知一切不合禮法,卻收不回手,更收不回視線。

  “對你來說,最重要的就是嬸嬸和堂妹了吧。”

  從她口中說出來的這兩個稱呼有些陌生。可李墉還是一瞬間就反應過來她說的是王妃和華蓮。卻有些震驚她會那麽稱呼她們。

  姚笑笑的小臉繼續蹭在她的手裏,動了動身子立刻疼得五官扭曲。

  李墉心疼地扶著她問,“很疼嗎,要叫太醫嗎?”

  她忍著痛,忽然癡笑一聲,“果然是在夢裏呢。你竟然那麽溫柔。”

  “我現在身上也跟你一樣,全都是傷口了,你會原諒我了嗎?”這話說的沒頭沒尾,直叫人聽不懂。

  姚笑笑的神色有些暗淡,不等他回應,又長歎一口氣繼續道:“不過以前她做了那麽過分的事情,如今我便是死也無法消解你對她的恨吧。”

  說著,她抬眸迎上李墉的視線。

  床上的人咬著牙抬起了自己的手,想要摸一摸他那張冷冽的臉。

  李墉像是知道她想做什麽,主動前傾了身子,讓她的手輕鬆地覆上他的臉。一觸碰,她沒有得意的笑,反而更惆悵。

  “我明明知道她們在哪裏,可是我要是告訴你的話,你還會讓我活命嗎?”

  姚笑笑搖搖頭,表情苦澀,“你放心,我會保護她們的,在一切結束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