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自古帝王最無情
作者:南有花卷      更新:2021-03-11 16:53      字數:2316
  親王府內院閃著一縷燭光。有時虛晃,有時又明亮如白晝。

  唯一不變的,是倒影在牆上的影子。看不真切影子的主人在幹什麽,但可以肯定,確是個刻苦的人。

  殷戎謹遵殿下的吩咐,站在內院門口守著。就怕裏麵那位突然有個什麽肚餓身倦的吩咐,沒人應。到時候回宮隨便尋個禮數不周的降罪。

  他身份低微,守著也就守著來。可一旁的殿下,似也沒有走的意思。

  “殿下,陛下也不盡如傳聞中說的那樣荒廢政務啊。從外麵回來到現在,已經兩個時辰了,她都沒出來過。”

  殷戎話剛出口,內院的門開了,他嚇得一激靈。

  倒是他家殿下十分淡定地朝人彎腰拱手,“陛下有何吩咐?”

  “姚笑笑。”

  姚笑笑再三示意他們在宮外麵,她隻有這一個名字。無論人是否能接受。她假意怒氣一聲,又柔和地對他招招手。

  “殿下你來。我有事跟你說。”

  君臣之間,本無避諱。

  可男女間有。如今陛下身在宮外,也不能忘了禮數。即便是瑾王殿下,也不可隨意進入女子的院內,於理不合。李墉駐足院外沒動。

  姚笑笑好像有什麽天大的事情,踱步走到他前麵,拽著他的胳膊就忘裏拖。

  邊走邊抱怨,“慢慢吞吞的。”

  拖進內院,再拖進房間。隨後順手關了門。

  殷戎站在門口瞪大了眼睛。雖說男未婚女未嫁,可這君臣之間,當真能不避諱?

  回到房間裏,李墉才發現她的木幾上放著一推花生殼。感情剛才以為陛下的刻苦認真,就是躲在房間裏吃花生?

  姚笑笑隨意地盤腿坐在太師椅上。察覺到李墉的視線,才緩緩將腿放下。擺出一副端莊大氣的模樣。

  咳了兩聲清清嗓子道:“瑾王殿下,我有一事相求。”

  李墉拱手,“陛下客氣。”

  “姚笑笑。”她沒好氣地頓了頓,“要說幾遍。你能保證你這府中就絕對安全,沒有敵對勢力暗中監視?”

  姚笑笑的話,讓李墉的視線再次落在了她的身上。

  這一看,她明白自己才是他最大的敵對勢力,趕緊閉嘴。

  李墉卻勾了勾嘴角,自顧坐到她旁邊追問,“姚姑娘有何吩咐?”

  見他終於改口,忍不住笑的明朗。光影在她臉上晃了晃,晃得旁邊人胸口一緊。

  “明日,我準備回宮了。”

  李墉想了很多,絕沒想到她竟然變得那麽懂事。畢竟一國之君住在他的府邸始終不妥,更何況府中還有別的客人。若是被她看見,自己的計劃恐要暴露。

  不過姚笑笑再開口,他知道自己想多了。這人不僅沒有懂事,還妄圖將他一並拖下水。

  “不過在回宮前,我要去一趟戶部尚書,嚴大人家。”

  李墉似乎想到了她的目的,開口就要勸阻。

  “陛下。此時關聯重大,您若直接去嚴大人家捉拿於理不合。更何況我們現在手裏的證據幾乎沒有,恐怕會遭人非議。”

  姚笑笑頷首,“我們手裏確實沒有證據。”

  李墉好歹鬆了一口氣。

  隻見她握拳舉手,一臉憤然,“所以我此去,就是為了尋找證據的。還望殿下配合。”

  李墉隻覺得自己白費了口舌。於理既然說不通,那他就說點實情。

  他從太師椅上站了起來,雙手負在身後,滿臉透露著嚴肅,“戶部尚書是陛下的人吧。”

  從張畢,到戶部尚書。陛下當真是帝王無情,從來用的最順手的忠臣,不知道什麽事情惹了陛下不高興就成了待宰羊羔,連還手的機會都沒有。

  姚笑笑似乎明白他的意思。也沒否認,點頭認下。

  他繼續道:“陛下那麽著急的想要除掉這些原本忠心於你的人,臣鬥膽一問,何故?”

  “……”

  她沉默了。總不能跟李墉說為了修煉功法吧。

  近一月以來,她成日在外奔波,看似沒有修煉的時間。可因為所做之事,她能感受到武功在恢複。所以心急不過是為了保命。

  早一天恢複功力,早一天有自保的能力。

  “難道說陛下除掉他們,這宮裏,這天下就能太平嗎?”

  罪魁禍首當誅之,天下自會無恙。

  李墉的手緊緊握著珺天劍,發出微弱的聲音。姚笑笑滾動了兩下喉嚨,恐懼蓋過了她的聲音一般。

  “陛下到底還是那個陛下。不過是換了種方式而已。”

  “我沒有。”

  姚笑笑的聲音裏帶著顫抖。她兩隻手抓著太師椅扶手想要站起來。可失力和無助叫她腿軟,她隻能無比大聲地反駁。

  “無論你心裏怎麽想我。我查私鹽,去畫舫,甚至去戶部尚書家裏找證據。都有我自己的理由。”

  “什麽理由?”李墉眼睛通紅。

  像是獵殺前的怪獸,正嗜血地盯著自己的獵物。

  姚笑笑咬著嘴唇,委屈攀上心頭。

  她忍了又忍,開口說道:“我知道從前我做了很多錯事,這些人也是我一步步放任提拔起來的。殿下說的對,要天下太平,唯有聖明的皇帝才做得到。”

  “我從不覺得自己聖明。如今隻不過想要彌補從前犯下的那些錯誤。”

  這話從她的嘴裏說出來,反而更加諷刺。

  李墉錚錚地望著她,卻沒有再開口。

  有的錯誤能彌補,有的卻不能。言家上下百口人,義父忠親王和瑞麟軍上萬人的命,無可還。

  一時的激動過後,她的委屈卻沒有減少半分。那每天惴惴不安的恐懼此時就像是大壩決堤了一般,翻湧而出,直至眼底,化作一顆顆珍珠。

  她是軟弱也好,無能也罷。總歸李墉視她為仇人。眼下她也隻能繼續恢複武功,才能保住一條小命。想要感化他,看來是不可能了。

  姚笑笑用袖子擦著眼淚,上氣不接下氣地說道:“殿下,我要睡了。你走吧。”

  隨後她吹滅蠟燭,顫顫巍巍走到床邊,拉下帷帳,不再發出聲音。

  黑夜裏的那抹身影卻遲遲挪不開步子。前息他憤恨交加,後一刻見到李甯玉的眼淚,震驚之餘,竟莫名帶著些心軟。

  良久,李墉才推門而出。

  第二日一早,陛下在親王府消失的無影無蹤。

  甚至連張紙條都沒留下。殷戎焦急地調來了留守朝歌城的瑞麟軍等待殿下吩咐。

  李墉喝了口茶潤潤嗓子,平靜又疏離地說了一句,“陛下自己的決斷,於我等無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