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麽？九式！”

  黃泉之靈驚呆了。

  這才三式，便已能跟巔峰半聖並肩，那第九式，該是何等之強悍？

  “你...豈不是邁入那一步了？”

  “這你可想多了，這一套劍法並非本座親自開創，本座也隻是借你黃泉大勢，試試劍碎劍招罷了。”

  李長生笑著搖搖頭，輕聲開口道：

  “劍碎有九式不假，然本座隻能勉強使到第五式，就是這第五式，本座使出來都得燃燒本命道源，離那一步，還遠著呢！”

  劍碎，碎九式！

  一碎飄搖山河；

  二碎冥天黑日；

  三碎仙神枯骨；

  四碎道影崩月；

  五碎天命囚牢；

  六碎陰陽乾坤；

  七碎虛夜幻夢；

  八碎真我長存；

  九碎輪回涅槃！

  九碎之下，無聖、無道、無諸天，此為劍碎...九式！

  “那這劍招，是誰所創？”

  金甲披身的黃泉，眼神閃爍不定，癡癡的問道。

  “她啊。”

  李長生恍惚一陣，喃喃道：

  “她便是那位，自稱“我若折劍，天下無武”的絕代女聖；她的名諱，連本座都不敢直呼，隻能稱其為...劍祖！”

  “劍祖...”

  黃泉自語著，渾濁的眸子，掠過追憶...

  那時，仙庭初立，內戰不休，導致妖魔橫行，世道紊亂。

  那日，凡人的世界裏，走出了一名風姿綽約的女子，她叫姬青靈。

  白衣，素傘，長劍，肩膀上，停留著一隻小蝴蝶，像極了鄰家少女。

  那女子撐著傘，為蝴蝶擋住陽光，執著劍，替蝴蝶抗起漫天雷劫...

  她們踏過荒古山，走過逆塵海，來過蒼茫道，到過天荒境，最終，那位劍道之上的不世奇才，同蝴蝶一路殺到了古天庭。

  八百年後，血雲萬裏，一具又一具謫仙遺落人間，一具又一具大帝、神皇的屍骸墜落凡間，後，傳出女子的一聲叱咄，在三千道界回蕩了整整一千年：

  “再有人，敢傷我家蝴蝶，哪怕追殺至九天十地，萬古葬地，本尊也會讓你萬劫不複，輪回盡毀！”

  此後，那女子連同她的劍、她的蝶，神秘失蹤，渺無音信，但她的事跡，卻被眾人流傳了下來：

  那一年，那一時代，被喚做...帝落！

  “喂，黃泉，你思春呢？”

  “啊？”

  沉浸回憶許久，直到李長生呼喚，黃泉才緩緩回過神，臉上布滿追思，細聲問道：

  “她，還活著嗎？”

  “活著，活的可好了。”

  李長生看著紫發柔順的小狐妖，露出一個暖心的微笑，笑道：

  “她跟她最愛的小蝴蝶，住在遺世之地隱居，日子不知道過的多自在呢。”

  “那就好，那就好。”

  一瞬間，數十種情緒湧上黃泉心頭，他的表情，也在隨著情緒，來回變換：

  時而落寞、時而內疚、時而喜悅、時而釋然，百感交集...

  “你的道心，亂了。”

  “是啊，亂了，也罷，也罷。”

  說著，黃泉忽然脫去身上的鎧甲，丟棄斬仙道鐮，衝著李長生平靜一笑，道：

  “吾贏了那麽多年，輸一次，又何妨？”

  “不打了？”

  李長生眯著眼，問道。

  “不打了！”

  黃泉攤開手，答道。

  “你知道本座的性格，本座不喜歡留敵人一條活路的。”

  “我知道。”

  滔天的氣勢一蹶不振，黃泉之靈的身型急劇縮小，縮到正常人的大小，他往地上隨意一坐，輕聲笑道：

  “吾這輩子，贏的仗，夠多了；殺的生靈，也夠多了；就像你說的，活的太久，死亡對吾來說，反倒是一種解脫。”

  “是因為劍祖？”

  李長生一語道破天機，像黃泉這樣的存在，沒有人能讓他輸，除非是他自己不想玩兒了，而讓他不想玩的原因，極有可能就是那位百年不遇的劍道天驕！

  “嗯。”

  黃泉淡淡的應道。

  從他的眼神中，李長生讀到了些許疲憊倦意，那位主宰這片世界幾個時代巨頭，或許是真的累了吧。

  “道友，臨終之際，我還有個問題，想請道友解答一二。”

  “你說。”

  “劍碎九式...她是何時領悟的？為何當年她大鬧仙界時，吾未曾見她用過？”

  “這個啊，是她從化骨劍中所悟得的。”

  李長生撫摸著手中的骨劍，像在撫摸著情人的肌膚，柔情的開口道：

  “由於一些原因，本座當年遇到了遺世之地的劍祖，她見本座身上劍意浩蕩，動了愛才之心，便借本座的屠聖骨劍，親手為本座編寫了劍碎九式，說起來，劍祖閣下也算是本座半個師傅了。”

  “原來如此。”

  黃泉明悟的點了點頭，望著李長生，拱了拱手，道：

  “若道兄有朝一日，還能再遇劍祖，可否替在下帶句話給她？”

  “你講。”

  人之將死，其言也善，不管兩人之前有什麽恩怨，黃泉的遺願，李長生在力所能及的範圍之內，還是願意去幫他完成的。

  “多謝道兄。”

  殺人如麻的黃泉，此時眼角竟泛起點點淚花，仰望蒼天，仿佛想把最後的聲音，送入遺世之地：

  “青靈姐...黃泉...對不起你。”

  黃泉死寂。

  眾人默言。

  沒人能的想到，這個前不久還獻祭了自己子民換取力量的惡魔，內心深處還有如此柔軟溫情的一麵...

  真是應了那句：世上沒有絕對的善惡好壞，隻是他把他好的、善的一麵，全部毫無保留的給了一個人！

  時過良久，李長生突然問道：

  “你當年反下弱水，也是為了她吧？”

  “是啊。”

  憶起往昔，黃泉揚起一道殘暴笑意，淡淡開口，道：

  “有幾個不長眼的崽子，暗地裏打探她的消息，想對她不利，吾便找了個機會，把那些蠢貨，統統都給殺了！”

  “也算是個癡情種。”

  少年笑著，揮了揮手中的骨劍，道：

  “不早了，該送你上路了，就用劍祖創造的劍碎第四式吧。”

  “辛苦道兄了。”

  黃泉麵色坦蕩，起身，理好著裝，閉上雙眸，卸去一身防備，雙臂張開，像個走到了窮途末路的王者...

  霸王縱是落幕，亦是走的無畏自若，束我發冠，修我邊幅，整我衣衫，生時，我帶著無上輝煌；走時，我留下磊落跌宕，吾之傳說，世人必將永世傳唱！

  “黃泉，汝之功過，全權留給後世之修言說，今，本座祝你，一路，走好！”

  那少年抬起骨劍，過去、未來身將能量跨越光陰，朝其匯聚，骨劍黑光大放，少年輕啟帝口，慢吐劍式：

  “劍碎，四碎...道影崩月！”

  隨著他的話語，雲遮烈陽，一輪黑月冉冉升起，月中，是黃泉的倒影...

  現在身一劍，斬向那輪彎月，斬向月中道影，這一劍，斬的是因果...

  過去身一劍，斬向那輪彎月，斬向月中道影，這一劍，斷的是前塵...

  未來身一劍，斬向那輪彎月，斬向月中道影，這一劍，滅的是來日...

  彎月是黃泉，黃泉也是彎月，黃泉躲的開這三劍，但他沒有去躲。

  他僅僅是半睜開眼，無欲、無求的看了一眼這個世界，沒有感情、沒有留戀...

  “砰。”

  劍至，聲響，黑月，碎了。

  黃泉的道身，開始逐步崩潰；黃泉世界關於黃泉的印記，開始被法則抹去...

  他的身型變得虛幻，從腳，到身，再到手，一點一點的隨風紛飛，融入大地，修補著黃泉世界的法則...

  他從這片世界索取的，都將回饋於這片世界，這，是他對這個被他創造卻從未善待過的世界，最後的溫柔！

  “青靈姐...我...好想你...”

  上古天河，黃泉之靈隻留下一句不舍的道別，徹底消散於天地之間。

  李長生、卡莎、彼岸，低下了頭，默哀悼念，一尊無上巨頭的落幕，是那樣的令人唏噓...

  到死為止，讓黃泉放不下的，還是那個女子！

  少年苦笑，搖頭感歎，道：

  “成也為情，敗也為情，自古情關，最難過啊。”

  新年快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