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小婉麵色黃褐，但黑白分明的大眼睛異常明亮，裏麵滿是期待。

  林謙有些遲疑，不是不想幫，但他怕節外生枝，截殺重犯，而且對方還是少酋長，南荒方麵必然會大規模搜索嫌犯，如此一來，就平添了許多波折，會自找麻煩。

  可如果拒絕……這小姑娘恐怕會有去無回呀！

  再者，就算他想仗義出手相助，也得等柳青竹回來以後商量一下再做決定。

  兩人是同伴，他不能一言獨斷。

  “那人的確該死，此事我們幫你。”

  隨著清冽的聲音，柳青竹推門而入。

  “姐姐……”梁小婉急忙起身，有些緊張。感覺像是小蟊賊被忽然回家的主人堵了個正著。

  林謙也起身道：“你都聽見了？”

  “嗯，我聽見你房裏有動靜，就注意了下。”她對梁小婉表示歉意，“抱歉，偷聽了你們的談話。”

  “沒事的沒事的。”梁小婉飛快的擺動小手，神色拘謹，她有些自慚形穢，這位姐姐好漂亮好美，先前隻是遠距離打探，現在人在近前，她覺得自己就是個醜丫頭。

  其實梁小婉的五官輪廓不差，那雙大眼睛尤其明亮，如果卸去偽裝，也是個小美人胚子。

  柳青竹都表示要幫忙了，林謙也就不好在說什麽。他了解這位姑娘，一旦決定的事情，就很難改變主意，何況那個魏元超也的確該殺。殺良冒功這種沒有底限的事情都做得出來，可見此人的心性得惡劣到何種程度。

  應承此事，就不能急著趕往西興郡乘船了，前往業京的事情得耽擱幾天，同時也得注意一下草原王庭抵達業京的消息。

  打聽消息方麵，就得找本地蛇鼠。

  梁小婉年紀雖小，但在江湖上闖蕩多年，做事雖然有些衝動，但為人還算是機警，柳青竹常年帶領地組執行任務，也是江湖老手，跟她們二人相比，林謙就遜色不少。

  他出了十二連環塢，就在京城待了一年，沒在江湖上混過，刻意扮成江湖人，但身上的富家公子氣息瞞不過有心人。

  不過他也有一項長處，就是有錢，身上常年都帶著銀票金葉等物。

  天下各國的經貿往來頻繁，銀票可以雖然不能通用，但可以等額兌換，甚至有專門以此為生的掮客，通過兌換賺取差價。

  至於金銀等物，那就是各國之間可以通用之物了，相比之下，燕國的銀兩要比其他各國的銀兩更值錢一些。商人們銀貨兩訖的時候，也更喜歡用燕國的銀錠結算。

  原因很簡單，燕國底蘊深厚，國力強大，走出鑄造局的銀錠裏麵隻摻雜著極少數的錫，而其他各國通常都是九分銀一分錫，重量等同，但質量上就存在著較大的差別了。

  地麵上的蛇鼠混混們隻圖溫飽，圖享受，有錢賺就行，他們不管這錢的來路。

  喬家集是個小鎮，消息來源有限，想打探更多的消息還得去西興郡這種大埠。

  在喬家集滯留了兩日後，三人買了輛馬車，啟程前往西興郡。

  梁小婉已經恢複了女孩的裝扮，鵝黃色紗裙。小丫頭果然長得姿色過人，眉清目秀，她梳著雙丫髻，現在扮的是柳青竹的丫鬟。其實也不用刻意去裝扮，她跟在換回水綠襦裙的柳青竹身邊就是個小丫鬟。

  林謙戴著遮陽帽，壓低帽簷，他負責駕車，輕搖趕車鞭，時而在拉車的健馬上方抖出鞭花，發出脆響。從喬家集到西興郡也就三十餘裏的路程，他們辰時出發，午前就能抵達西興郡。

  興許是以前一直獨自在江湖上闖蕩，現在有了哥哥姐姐同行，梁小婉徹底放開了及笄少女該有天性，一路上嘰嘰喳喳，像隻小鳥兒似的，口齒伶俐，倒是一點都不像敢獨自衝擊千軍萬馬的江湖俠女了。

  柳青竹是個好聽眾，偶爾插言，大部分時間都是小丫頭再說，講得都是她行走江湖做下的一些俠義之事，其中頗有些驚心動魄，小丫頭也是福大命大運氣大，要不然她活不到今天。

  林謙在車外插了一句嘴，“以後收斂點兒吧，再這麽繼續胡鬧，遲早有一天會落得個溝死溝埋，路死插牌的結局。”

  梁小婉滿臉的不在乎，一副生死看淡的表情，道：“我從小吃百家飯，穿百家衣，認識了一個乞丐師傅以後，跟他學本事，後來師傅死了，我就在江湖上流浪，沒人在乎我是生還是死，這些年我也做了些事情，這次殺了魏元超以後，即便我死了也不虧了。”

  “丫頭，我曾經聽說過一句話，世界不善待你的時候，你得學會善待自己，不把自己的生命當回事，那不是英雄豪傑，那是蠢。人生在世，最寶貴的就是生命，你死了，不是沒有人不在乎，那些曾經被你幫助過的人都會傷心。你從前覺得孤獨，沒有朋友，但今後不會了，我和青竹都是你朋友。珍視生命，珍惜自己。明白嗎？”

  小丫頭不識字，沒讀過書，太文縐縐的大道理她聽不懂，不過能感受到林謙這番話裏的意思，坐在來，低著頭，吧嗒吧嗒掉眼淚，自從師傅了死了以後，還從未有人對她講過如此暖心的話語。

  柳青竹歎息一聲，伸臂把小丫頭攬在懷裏，“以後你就跟著我吧，做我妹妹。”

  小丫頭緊緊地抱著柳青竹，哇地一聲就哭出來，這女孩殺人的時候眼睛都不眨一下，可現在卻哭得像個剛剛歸家的孩子。

  這種親人的感覺，已經遺忘她的生命當中了，而今再一次體會到了，她害怕這是做夢，害怕失去。

  她哽咽著道：“姐……我沒念過書，什麽也不懂，就會打架，隻懂殺人，你不嫌棄我嗎？”

  柳青竹撫摸著姑娘的秀發，輕歎道：“姐姐殺的人比你殺的多太多了，小婉，姐姐隻問你一句，你殺錯過人嗎？”

  梁小婉坐直身體，抹抹眼淚，認真的道：“姐，我發誓，死在小婉手裏的人每一個都有取死之道，小婉手下沒有無辜的冤死之輩。”

  “姐姐就曾經殺錯過，有些人本不該死，但他們必須得死，小婉，你會嫌棄姐姐嗎？”

  梁小婉使勁搖頭，柳青竹動作溫柔的用手指拭去她眼角的淚水，微笑道：“那姐姐有什麽資格嫌棄你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