特意著人把林謙請來。

  林謙不相信這是偶遇，自己的行蹤一定是落入了他們的眼裏，所以才會把握的這麽準確。

  喬五達事件完結之後，是不是有些大意了……

  人來了，作為東道主的胤王跟林謙抱怨了一番，一點也不生分，真把當成了未來妹夫，其他的就是聊了些京中趣事，雖初次見麵，但就如同多年老友。兩人喝酒，半酣之後，再次遣人搖著烏篷船把他送回了岸邊。

  這次邀請，沒有特別的意思，就是未來的舅哥跟妹夫見見麵，聊聊天。

  是不是真這麽簡單，除了當事人，外人很難揣測。

  至少林謙本人不會這麽看。

  胤王絕對沒有表麵看起來那麽蠢。

  他們談話的時候，這個胖子總是會時不時插兩句題外話，隱晦地在打聽一些東西。

  比如無縫天衣，比如天機堂，比如隱在暗中，一路護送他進京的青蜂秘諜。

  非但如此，還在言語中透露出了他進京的路上，是誰想要殺他，雖然沒得逞，但不可不防。

  對方能下手一次，就能下手第二次甚至第三次，無數次，直到把他幹掉為止。

  林謙摸不透這位胤王爺的路數。

  示好？

  不像。

  丟麵兒不說，還太明顯了。

  對方貴為有封號的皇子，地位尊貴。

  林謙初入京師，名聲不顯，因為父母遺留下的一些東西和被皇帝欽定的駙馬，他才被人關注。

  他的存在，說重要，其實在很多人眼裏，並沒有太重要。

  如果他的父母沒有失蹤，那些知情者或許會想方設法的跟他拉關係。可現如今，他畢竟太年輕了，才十六歲，未來的一切還模糊不清，現在不值得被看好下注。

  如果不死的話，稍過些年，在京城裏闖出一番名堂出來，到那時候再套關係也不遲。

  如果說這位胤王爺看好林謙，就想提前投注，混個臉熟，便於今後拉攏到自家麾下，林謙是不信的。

  一個懂得隱忍，把自己吃成個胖子的家夥，不會那麽愚蠢，更不會那麽糊塗。

  此外還有一點，很值得林謙注意。

  那位胤王跟他談話聊天時的自稱挺有有意思。

  沒有自稱“本王”而都是以“我”自稱。

  皇族或者勳貴，自稱都是跟身份掛鉤，也是彰顯身份的一種方式。

  比如“本相”、“本國公”、“本將”或者“本大人”等等。

  出家人會稱呼“老衲”或者“貧道”之類的。

  普通的民間百姓或者賤役群體都會自稱“小的”或者“小人”。

  嚴苛的社會階層和等級差別，決定了他們各自的身份。

  胤王這麽做，他應該是刻意如此，目的是自降身價，盡量與林謙平等相待。

  單從這一點上來說，林謙覺得胤王這個人能有這種心態很難得，不惹人厭。

  ……

  回到國公府。

  燕國公林雲庭已經幾天沒有回府了，大燕和北戎開戰在即，軍方很多將領都在商討即將到來的戰局和推演沙盤。

  從軍人的角度來說，這第一戰必須打贏，這關係到今後的軍隊士氣問題。

  還有各州郡的軍隊調配，草原王庭和南荒諸部的國內動向和兵馬調動，也是這些將領們關注的重點。

  隻有在這些朝廷重臣們的府邸裏才能感覺到一絲緊張的戰爭氛圍。

  街頭市井的老百姓家裏依舊沒有波瀾。

  相對於家國天下，他們更關心自家的銀錢夠不夠用，能不能填飽肚子，兒子能不能去學堂，閨女未來能不能找到好婆家。這些才是老百姓心裏的頭等大事。

  商人們在謀算一旦開戰，哪種貨物會變得緊俏易銷，西北邊陲的生意要不要暫停，斷了跟北戎方麵商路。

  文生夫子們在熱議朝政，書生意氣，自認為認識深刻，引經據典，經常與人爭得麵紅耳赤。

  三山五嶽的綠林好漢和江湖中人也在摩拳擦掌，廣撒英雄帖，聯絡一些誌同道合的朋友。軍隊衝鋒他們不行，但搞搞暗殺，都是行家裏手。

  這些人或許不忠於皇家，但大燕是他們的家，一旦外敵入侵，必須血戰，家園豈容外人踐踏。

  戰爭蒞臨，人生百態。

  ……

  夜深人靜。

  林謙收功，鼓蕩的真氣歸於平息，搖曳燈火變得平穩，也不再像被風吹了一樣呼啦啦響。

  他長籲濁氣，靜坐調息了三十六個大周天。

  體內真氣越來越渾厚，那種舒爽感，從汗毛孔往外透發。

  睜開眼睛，精光乍閃，亮若星辰。

  他發現房間內多了個人。很熟悉的身影。

  他抬腿下床，眼裏有多日不見的想念，隨性地笑道：“師傅，您這鬼鬼祟祟的習慣啥時候能改一改呀？以後習慣了走窗戶，將來您的宅院都不用門了，光有窗戶就夠用了。”

  鬼麵人依舊那身黑袍，臉上戴著鬼麵具，氣息陰冷，仿佛不是人間的生靈。

  林謙從小到大不知道有多少次想摘掉他臉上的麵具，看看後麵的真容，可從未成功過。

  “跟我出去，帶你去見一個人。”

  “現在？師傅，眼下可都二更天了，什麽人啊，非得這個時候去見，天亮以後不行嗎？”

  “你廢話太多了，如果不去也行，跟我打一架，以輸贏來定。”

  “師傅，你太狡猾了，明知道我打不過你。”

  “那就跟我走。”

  林謙咧咧嘴，無奈地跟上。

  兩人都是從窗戶掠出，悄無聲息。

  ……

  夜半的京城，悄無聲息。

  兩道黑影從房頂縱掠疾行，每一次起落，都有數丈的距離，大鳥一樣騰空而後再落地，複有縱起，起起落落的兩道黑影夤夜出城，來到了位於城北的一處民宅。

  這個小村落隻有百十戶人家，毗鄰京城，日子倒還過得去，沒有偏遠山村那麽窮困。

  見到等在屋內的人，林謙當場就愣住了，他見過這個人。

  就在四海客棧，當時她們一行有十多個人，抬著不少箱籠，像是長途到京的貴人家眷。

  沒想到鬼師傅大半夜的特意帶他出城來見的人居然是她。

  還是當時那身裝扮，鬥笠白紗，綠色長裙，體態婀娜窈窕。

  “師傅，這位是？”

  “清蜂秘諜地組，柳青竹，她今後負責跟在你身邊行事……”

  “等等，等等，師傅出來談談。”

  林謙把鬼師傅拽到屋外，滿頭霧水的問道：“師傅啊，您這是玩的哪一出啊？”

  “柳青竹是我得力的屬下，九段高手。”

  林謙頭痛道：“我沒問您她多厲害……師傅，您剛剛說什麽，九段高手，她多大？”

  “十八。”

  林謙睜大了眼睛，十八歲的九段高手，她是出娘胎開始就練功了麽？

  下意識回頭看向虛掩的房門，有些許昏黃燈光透射出來。

  武學奇才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