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座酒樓的臨窗座位，對坐的兩個青年居高臨下俯瞰街道上的過往行人。

  其中一位就是虞書欣，他看到人群中的林謙，握杯的手倏緊，眉頭一皺，眼神陰翳，低聲言道：“果然沒毒死他……”

  他對麵的青年膚色白淨，劍眉入鬢，樣貌非凡，眉宇間有淡淡的貴氣。此人幹淨修長的手指摩挲著杯子，自窗外收回目光，淡笑道：“你既然知道毒不死他，又何必聽從那個人的命令，做下這個局呢？”

  虞書欣刷地打開折扇輕搖，微風拂動了他鬢角垂下的幾縷發絲，“那位的想法，身邊的人謀劃，我負責具體執行，想到了未必能成功，但萬一呢？再者說了，為主子盡力，也是身為下屬的職責。”

  白淨青年指了指樓下人群中越來越遠去的一個背影，道：“你就不怕他事後找你？”

  虞書欣眉眼間洋溢自信，“沒有證據的事情，他憑什麽指認是我虞某人所為？難道就因為我帶他去了東樓不成？”

  “別忘了，出麵約人的是你。”

  “那又如何，我是約了他，可後來發生了什麽，我完全不知道啊！”

  虞書欣睜大眼睛的表情極為無辜，絲毫不見作假。

  “他可以逼問你真正想要約他的人是誰。”

  虞書欣聳聳肩，折扇輕擺，“我可以隨便編出一個名字，張三李四錢五王六，誰都可以，他有力氣就去查好了。”

  “這番托辭不嚴謹，漏洞頗多，但勝在無賴且有效。”

  虞書欣緩緩合上折扇，身體後仰靠在椅背上，手指輕輕叩打桌麵。凝視對麵的白淨青年。

  “林公子，他也算是你弟弟，我等做局殺他，你就真的能如此淡然旁觀？”

  “他是我父親大人認下的，與我何幹？”

  白淨青年笑容幹淨，無害。

  側頭看著樓下人群中那個已經消失的背影方向，眼神深邃。

  ……

  林謙感歎。

  剛進京的第二天就被人設局，如果反應差點兒，真的就會被毒殺了。

  這個開局很糟糕啊……

  要想扭轉局麵，改變自身周圍的處境，不想次次被動接敵，激活天機堂很重要。

  老娘留下的東西就是用來保護兒子的，藏在犄角旮旯裏長毛怎麽能行。

  可問題是，如果那些人不主動聯係，他根本就無從下手。

  京城很熱鬧，街上的人群川流不息，操著各地方言，有些人說話真是一點都聽不懂。

  林謙沒有急著回府，他向路人打聽了一下，去了東街馬市。

  他準備買匹差不多點的好馬，以後用來代步。

  京城主要街道上禁止縱馬，不過作為國公府的少爺，屬於特權子弟，稍微跋扈一些應該沒關係，不擾民就行了唄。

  好在這個時代裏沒有交通管製，京畿府尹管治安管查案，但他們不管交通問題。

  東街馬市的商販大多來自西北諸地的郡府，那邊與草原接壤，也有豐沃的天然草場，最適宜放牧養馬或者其他牲畜。

  那邊過來的馬的確不錯，但價格偏高，商販們也無奈，人工加上旅途的消耗，不提價就賺不到錢，如果遇到馬賊，那就更倒黴了，非但馬匹會被劫走，小命都得交代。

  生活不易，販馬商人也是玩命的行當。

  在京城販賣馬匹，得有官牌，有現代的話來說，就是營業執照。

  沒有官牌的商販敢私自販馬，輕則流放，重則掉腦袋。

  林謙氣質不凡，俊美清逸，來到這裏就被圍上了，非常熱情。眼神火辣辣。

  這是大主顧，年少多金，肯定是公侯勳貴子弟。

  圍過來的商販們互相推搡著，七嘴八舌，謙卑恭敬的爭相介紹自家的馬匹。

  天氣燥熱，這裏的到處都充斥著馬糞的味道。

  林謙隻想快點挑一匹馬，然後離開這裏，繼續下去，他都快熬不住了。

  從周圍的商販當中找出一位相貌憨厚的大叔，讓他帶路去挑馬。

  其餘商販羨慕嫉妒的眼神當中，這位大叔更加謙卑，小心翼翼的招呼這位尊貴的客人。

  林謙不懂馬，大叔形貌憨厚，但嘴巴特能說，而且說得頭頭是道，應該是行家裏手。

  林謙聽了他的建議，花了三十兩銀子買了匹一歲半的黑色健馬，馬鞍馬鐙奉送，見憨厚漢子忍不住欣喜的樣子，林謙估計他在這筆交易裏麵應該賺了不少。須知，當下的行情，三十兩銀子同樣能買個健健康康的黃花閨女。

  如果四十來歲的憨厚漢子是個單身，這下買個媳婦的錢都有了。

  一匹馬換個媳婦，這生意怎麽算都不虧。

  林謙胡思亂想著，騎著愛駒離開了馬市。

  在大街上騎馬，他沒敢騎太快，還刻意避開了來往行人。

  居高臨下的左顧右盼，那種感覺的確跟在地上走的時候不太一樣。

  有種優越感，覺得高人一等。

  有匹馬騎著，估計就跟有車一族差不多了，好馬等於跑車，那汗血寶馬豈不是超跑了……

  林謙腦子裏轉悠著奇怪的想法，魂遊天外，任由坐騎沒有管束地踢踢踏踏前行。

  過了秀水街，前麵再過一條街，然後轉角直行，就是東興大街了。

  途中，林謙下馬買了些桂花糕，清兒在十二連環塢的時候就喜歡吃這個。他今天去了青樓，為了不讓這個丫頭碎嘴子叨叨，得買點東西給她堵上。

  ……

  “我二哥不在，他去了哪裏？”

  麵對白衣少女的詢問，清兒頗為緊張地低著頭，手指攪著手帕，搖頭表示不知道，不論白衣少女問什麽，她都搖頭，一聲不吭，說多錯多。

  作為少爺的貼身丫鬟，必須做些力所能及的事情，少爺不方便打聽的事情，她來做。

  利用銀錢，一小天兒過去，她就從丫鬟仆役們那裏摸清楚了府裏的大致情況。

  也得知了府裏有位不喜歡走大門，偏偏喜歡高來高去的二小姐林若涵，喜白衣，擅輕功。

  眼前這位前來詢問少爺去處的身著白衣的美貌少女，想來就是那位備受寵愛的二小姐了。

  林若涵顰眉，清麗小臉兒犯愁，“那他什麽時候……唉，算了，問你也是白問，除了搖頭，你什麽也不會說。”

  她想了想，道：“這樣，等我二哥回來了，你告訴他，就說他的妹妹林若涵約他明天去九道橋踏青，記住，務必要通知到他，謝謝。”

  清兒趕緊襝衽施禮，腦袋點得如同小雞叨米。

  林若涵失望地歎口氣，身形縱掠而起，翻牆消失。

  清兒呆呆的望著門口，院門明明是開著的，她為什麽要翻牆呢？

  不過，這位二小姐的功夫真好，身形動作也漂亮，好厲害。

  大丫鬟坐在桂花樹下的石凳上，手托香腮，心裏想著，如果自己也會功夫就好了，那樣就能幫到少爺也能保護少爺了。

  可是，唉，自己隻是個沒用的丫鬟。

  自怨自艾的情緒在少女俏臉悄然浮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