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天機堂消失了。”

  已經是過去經年的舊事，此刻再重新提起，林雲庭臉上還是流露出了不可思議的表情。此事當年對他的刺激或者說震撼極大，否則這種表情不會出現在一位經曆過多年朝堂風雨的重臣身上。

  “天機堂消失了是什麽意思？”林謙驚問。

  “字麵上的意思，你母親曾經留下諭示，如果哪天他們夫婦從這個世上消失了，那麽天機堂就徹底蟄伏。”

  “蟄伏啊……可是，以皇室和國公府的力量也查不到線索，這不太可能吧？”

  皇帝掌控天下，眼線無數，天下間沒有能瞞過他的秘密，偌大一個情報組織忽然消失，他能查不到一點線索？

  太荒謬了，不可能！

  “別不信，事實上就是如此，天機堂的神秘你不懂，他們之間的聯係方式，除了內部人員，外人根本就摸不著頭緒。”

  “難道皇室和諸多勳貴沒往裏麵安插內線？遍及天下的情報組織，如鯁在喉，懸在頭上的利刃，臥榻之旁睡著這麽個龐然大物，遊離朝堂外的一支擁有極大破壞力甚至可以顛覆國本的力量，你們就不擔心，晚上睡得著？皇帝陛下如果心這麽大，那我隻能說一句大不敬的話，他很蠢，根本沒把自己的江山社稷當回事。”

  林雲庭橫了他一眼，小心言辭。

  然後無奈地再次苦笑，道：“包括皇室在內，所有安插進去的暗線全部被清理了，幹幹淨淨。還不但如此，無縫天衣下設九部，各部分工不同，網羅了無數的奇人異士，然後在一段時間內，無聲無息的走了大半。這些人或隱居，或失蹤，無縫天衣的整體實力等於是被抽走了一半。由此我們和陛下才斷定，你父母失蹤了。”

  “事後尋找了多久？”

  “三年，就連那人跡罕至的極遠之地都派人去了，為了此事，我們死了很多人。”

  林謙皺眉尋思，半晌，他抬頭問道：“你剛才提到過，他們曾經給天機堂留下諭示，也就是說，他們知道自己某一天會失蹤，消失在這個世界上，對吧？”

  “沒錯，我剛才說過。”

  “那這個消失是什麽意思，死了嗎？”

  林雲庭搖搖頭，“除非他們自殺，否則這個世界上沒人能殺死他們，五大宗師也不行。”

  “那千軍萬馬呢，個人武力值再高，也擋不住成建製的軍隊衝鋒啊？”

  林雲庭笑道：“連個影子也摸不到，你衝誰去？”

  林謙愕然，隨後失笑，“倒也是，我父母不傻，不會站那兒等著被軍隊衝殺。”

  “正是如此。”林雲庭壓低聲音，蚊蚋般的道：“就連陛下都非常忌憚你的父母，他不止一次的想過殺他們，但不敢，他不敢保證用多少人命才能把你父母堆死，萬一殺不成，反過來死的一定是他，你父親還好，可你那個娘親，是個睚眥必報的狠角兒。”

  林謙再次為沒見過老娘點讚，人生巔峰，不外如是。

  嘴巴說的有點幹了，端起桌上的茶杯灌了幾口，“那現在我回來了，如果我要想接手天機堂，怎麽聯係他們，或者說等他們聯係我？”

  “具體情況我們不清楚，但有一點敢保證，天機堂一定有自己的一套方法證明你的身份，你接下來要做的，隻有等。”

  “我不接手行不行，這就是燙手山芋，如果我接了，朝堂，皇室，很多很多人會盯上我，自此以後就別再想有平靜的生活了。”

  “當然可以，其實很多人都不希望你接手天機堂。”林雲庭盯著林謙道。

  直視對方威淩的目光，林謙鎮定的道：“伯父的意思呢，希望我接手還是放手？”

  凝視良久，林雲庭忽然爽朗大笑，道：“決定權不在我，而在於你。”

  笑容倏收，神色嚴肅，聲音低沉，“就算你不接手，也於事無補，人都是會變的，現在不要，五年後呢，十年後呢，二十年後呢，隻要你活著，在一些人看來，就是威脅。”

  “合著隻要我活著，就是原罪，無錯也是錯。”

  “沒錯，這是你的命，除非永遠遁跡深山老林，永不出世，直至終老。”

  燕國公林雲庭的這句話，像是詛咒，想要打破這個詛咒，就得自己給自己掙命。

  林謙還有一些試探的話想說，但不能說，太犯忌了。

  見林謙一副沉思的表情，林雲庭道：“今日就先談到這裏，回去後仔細想想以後的路該怎麽走，記住，林家永遠是你的後盾。”

  林謙拜謝，撇過其他，燕國公的這句話，就值得他一拜。

  “最後一個問題，伯父，你覺得我今後在京應該高調還是低調？”

  “不絕對，你自己把握。”

  林謙心裏吐槽，這話說了等於沒說，老人家太不厚道了。

  “還有最最後一個問題，我那個未婚妻，就是皇帝家的那個沒名分的公主，她長相如何，性情如何？”

  “國色天香，性情嘛……”林雲庭表情頗為怪異的道：“你以後自己見到她就知道了，好了，回去吧。”

  林謙拜別。

  踏著月色朝著自己那小院走去。

  國公府太大了，又是在夜間，不熟悉道路，很容易走懵。

  林謙迷路了，沒辦法，隻能弄出點動靜，驚到了附近的府院護衛，讓他們幫忙帶路才回到住處。

  清兒和德叔一直在等他，看樣子是想打聽一下國公爺跟他說了些什麽，但最終還是恪於身份，壓下了好奇心。

  少爺想說自然就會說。不過看樣子，他是不想說了。

  林謙獨坐在桂花樹下，又翻出個酒壇子。

  今夜得知的事情信息量很大，他得仔細規劃今後該如何去做。

  想到最後，他想到了大婚的事情。

  老頭子形態可疑，自己那便宜媳婦兒肯定長相不差，畢竟有皇室血脈。

  能被皇帝看上寵幸，貌醜女子也近不了天顏呐。

  不過這性情，就值得推敲琢磨了。

  明兒得找人打聽一下。

  老娘是名滿天下的奇女子，她的兒媳婦不能差得太多才行。

  他心裏很清楚，自己娶妻不僅僅是成家那麽簡單，這背後牽扯著一係列利益。

  有個大原則和底限，就是這媳婦他得能看上，而且對方也喜歡他。

  感情是兩個人的事情，談得攏，有眼緣，繼續，否則就大家一拍兩散。

  至於什麽利益牽扯都玩蛋去吧。

  男女朋友或者夫妻，雙方最忌諱的事情就是麵和心不合。

  傷人傷己。

  ……

  不說公侯勳貴府裏的千金，就算是普通的大戶人家的小姐出行都得恪守本分。

  夜晚不得踏出府門，在外留宿更是驚世駭俗。

  可也有例外，比如國公府林二爺的掌上明珠，林家大小姐林若涵，是位讓全府上下極為頭疼的人物。

  森嚴的門禁根本就鎖不住她，自小習武，輕功絕佳，穿房越脊如履平地，偷偷在外留宿，已經不是一次了。

  這事要是傳出去，關於她的流言蜚語會滿城飛，她不在乎，誰敢亂嚼舌根，見一個打一個。是京城有名的小辣椒，平日裏素喜白衣，因為她最崇拜的一位女俠就是白衣。

  在京城裏與她性情差不多的還有一位，姓趙，名翎兒。是她的閨中密友，也是皇室貴胄。

  皇九女，玉珠公主。

  唯一的一位沒有住在宮闈大內，沒有名分的公主。

  ……

  鳳苑。

  臥室裏，兩個僅著褻衣的妙齡少女在燈光下欣賞一首詩。

  兩張明媚動人的俏臉挨著，妙目眨眨，異彩翩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