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6章 勒令回京
作者:花間酒友      更新:2021-05-06 09:37      字數:4278
  <b></b>韓琦宣撫陝西,當然想用狄青。狄青的戰力,西軍首屈一指。大小戰事上百場,戰無不勝、功勳卓著。在西北之地,隻有種家軍,可堪與之一比。至於其他部隊,不在韓琦眼裏。

  尤其是這兩年,部隊開始更戍。大批京城禁軍,換防西北、守禦邊境。朝廷的用意,是要錘煉禁軍。但這幫禁軍,早已骨軟筋酥,騎不得馬、拉不開弓,偏偏還是大爺做派。

  戰事稍不利,撇了主將,自己先逃了。

  這樣的兵,誰敢用?

  在韓琦眼裏,商州之亂,不過草莽烏合。然而,數萬大軍,竟不能敵?不僅不能戰勝,相反,一個個聞風而逃、丟盔棄甲。丟棄的盔甲軍械,倒是裝備了賊寇,使之愈發勢大。

  賊寇連戰連捷,兵峰逼近洛陽,竟無人可擋。

  韓琦有兩個選擇,其一,調種世衡;其二,調狄青。

  種世衡如今,正在環州築城。細腰城,建在環、原之間,位於羌人之北。一旦築起,就像一根釘子,釘在宋夏邊境。截斷道路、控扼河穀,康奴三族,失去西夏支持,隻能降服。

  如此要地,西夏不會坐視。頻頻派兵襲擾,阻擋建城。如今,細腰城尚未築起,戰事卻是不斷。此時的種世衡,不僅與西夏對戰,還得防著康奴三族。殫精竭慮,分身乏術。

  如此情勢下,能調用的人手,隻有狄青大軍。在韓琦想來,狄青大軍一到,商州指日可平。因此,他奉旨宣撫陝西,頭一件事,就是調狄青回來。既能解救狄青,又可建功立業。

  卻不料,狄青被派去潭州平叛。

  桂陽監,冶礦鑄錢,素為國計所重,萬不能有失。

  峒瑤之亂,已愈演愈烈。近十萬的峒蠻,衝出深山、縱橫殺戮。向南,蔓延至粵之連陽,西旁及廣西,向北,已攻到潭州。

  平叛的禁軍,派出一撥又一撥。奈何,不是峒蠻敵手。峒蠻,在禁軍的眼裏,那就是一群惡鬼。身上、臉上,都紋著怪異的圖案。披頭散發,嗷嗷嚎叫。還未對戰,已經膽寒。

  至今時,已無人能製。潭州以南,一片血海。

  因此,狄青被派去潭州,韓琦無可奈何。南邊兒的亂攤子,也隻有狄青大軍,才有能力鎮壓。至於商州之亂,韓琦不以為意。他的手裏,還有一支奇兵,被他寄予厚望。

  “臣韓琦,請調平戎軍,赴商州平亂。”

  當日,韓琦說出此話,整個朝堂上,霎時落針可聞。

  現今,誰還不知道?平戎軍的主將,就是二皇子殿下?

  朝臣們一個個,側目瞅著韓琦,等著看熱鬧。皇帝一天三詔、日催夜催,急著要見兒子。你可倒好,一杆子給支到商州去。竟讓二皇子去平亂,不知兵危戰凶麽?太不懂事了吧。

  不見皇帝陛下,已經滿麵寒霜、眼神如刀?

  大宋曆代皇子,從未有領兵先例。即便加武職,也是遙領。說白了,就是掛個職,卻不用上班。當然,也沒有兵權。比如說,霹靂軍都統製,隻是個名義。實際領兵之人,卻是秦征。

  但是陰差陽錯,於飛化名種玉昆,官拜寧遠將軍,授都指揮使之職,領平戎軍主將,正兒八百的從五品武官。麾下三十個指揮,重兵在握。放眼整個大宋,惟有此一例。

  皇子不能領兵,但種玉昆可以。

  皇帝不傻,一轉眼,看透韓琦用意。掌握兵權的皇子,與普通深宮皇子,能一樣麽?韓琦此番,是要坐實皇子領兵。於飛一旦平定商州叛亂、搏下軍功,其分量自是不同。

  韓琦傾向二皇子,皇帝心中清楚。但是在朝堂上,擺明立場、支持二皇子,卻還是頭一遭。皇帝的心裏,莫名一陣煩躁。雙手抓著龍椅,恨恨瞪著韓琦,半晌也不肯表態。

  三皇子勢大,誰都看得出。當然,皇帝也看得到。

  如今朝堂之上,怕有半數之人,都是朱家的常客。明裏暗裏,已經連成一氣。進則同進,退則同退。隱隱之間,已成一黨。

  朱家野心外露、虎視眈眈,令皇帝不悅。

  滿朝投靠朱家,更讓皇帝驚懼。若真有那一天,帝位傳給三子。憑朱家如今聲勢,自己的兒子,難保不成了傀儡。

  那皇位上,到底姓趙?還是姓朱?

  況且,皇帝收到密報。十數日前,有上百江湖草莽,闖入平戎軍軍營,意圖刺殺自己的兒子。審問白狼的口供,皇帝已經看過。直驚得他雙手發顫,怒火衝頭。竟是朱家,派出了殺手。

  “好大的狗膽。”皇帝低沉嘶吼。

  皇帝知道,僅憑白狼的口供,治不了朱家的罪。頂多,找出個倒黴蛋,充當替死鬼。朱家皇親國戚,沒有鐵證,無法重處。他們有的是手段,將此事大事化小、小事化了,最後不了了之。

  思忖多日,皇帝瞞下此事,沒有聲張。

  但是他的心裏,對朱家多了忌憚。

  “臣韓琦,請調平戎軍,赴商州平亂。”皇帝沉默不語,韓琦再次奏道。身子微躬,提高了聲調。

  “臣有異議。”有人出班奏道。

  皇帝心中不悅,低頭看去,卻是知諫院錢明逸。此人身材五短,甚是肥胖。躬身站在殿中,倒像一個圓球。

  “錢卿有何異議?”皇帝問道。

  “啟奏陛下,二皇子天潢貴胄,不宜領兵。”

  “嗯。”皇帝鼻端,發出一聲輕哼。“韓卿,你意如何?”

  “回陛下,臣宣撫陝西,節製平戎軍,乃是應當。”韓琦說罷,回頭看向錢明逸,淡淡一笑,“某能領兵否?”

  錢明逸一愣,不知如何回答。偷眼看向朱哲,想要尋求支援。韓琦一句話,就把他逼進死胡同。

  二皇子不能領兵,韓琦可以麽?韓琦為宣撫使,當然可以領兵。他調動平戎軍,名正言順,可怎麽反駁?

  錢明逸本意,想拿祖製說事,解了二皇子兵權。

  問題是,平戎軍的主將,卻是種玉昆。雖然人人都知道,種玉昆就是二皇子。但是,想奪兵權,就要先撤了種玉昆。偏偏種玉昆,勇冠三軍、名聲太響。無緣無故貶斥,怕是軍伍要造反。

  激反軍伍的罪名,他錢明逸,還擔不起。

  朱哲雙目微閉,麵沉如水,一副老僧入定模樣。

  “臣韓琦,請調平戎軍,赴商州平亂。”韓琦高聲奏道。

  “可。”皇帝說道。

  ——————————————————————————

  從彭城到商丘,三百多裏地。平戎軍曉宿夜行,用了十多夜,來到了商丘城外。此地,距離都城開封,隻剩三百多裏地。

  如今正是暑天,時至中午,真是酷熱難當。大軍紮營曠野,無遮無攔。日頭當頭照,躲都無處躲。好在,營地不遠處,一條小河逶迤而過。清涼涼的河水,成了軍兵的樂園。

  人太多,不能一次下水。各營排著隊,等在岸上。水裏的人,玩的不願上岸。岸上的人,早急的罵娘。一時間,小河的岸邊,延綿十數裏,擠滿了軍兵。喧鬧笑罵、沸反盈天。

  這樣的情形,宋祁哪裏見過?黑著臉,氣衝衝找到於飛。

  “成何體統,成何體統?”宋祁怒道。

  “先生,何事氣惱?”於飛不明所以。

  宋祁一說,於飛啞然失笑。原來,是為了風化。

  宋祁沿著河邊,一直往上遊走。話說,他也熱的要命,想著下水涼爽一番。但他文人士大夫,撇不開顏麵,不願和那些粗魯軍漢,擠在一起。是以想著,找個清靜的地方。

  哪知道,走著走著,卻瞧見一群女人。一個個脫的,隻剩下貼身衣物,嘻嘻哈哈,正泡在水裏嬉鬧。這一下撞個正著,宋祁頓時漲紅了臉,掩麵疾走。偏那些娘們兒,也瞧見了他。

  隻是一刹的驚慌,女人們沒想到,有人竟闖到這裏。待看清宋祁掩麵而逃,隨即,就是一陣放肆的哄笑。

  下水之前,種詁早有軍令。這一片區域,留給女兵,任何人不得靠近。並且,設置了警衛,攔截毛躁的軍兵。

  但宋祁不知道,悶頭闖了過來。警衛的軍兵,一時間,也是鬼迷了心竅,竟沒敢攔住他。是以,鬧出了笑話。

  這些老娘們兒,可不是好惹的主。

  “別跑啊,下水來啊。”有女人笑道。

  “來啊,來啊,奴家給你搓背。”

  ………

  宋祁到徐州,帶著兩道旨意。一道給了狄青,命其帶領西軍,赴潭州平叛。另一道,命平戎軍赴商州平亂。

  一聽有仗可打,於飛很是興奮。當夜,傳令石彪子,率領麾下騎兵,為大軍前鋒,星夜出發,火速趕往商州。牽出玉獅子,興致勃勃的騎馬出城,要和石彪子一起行動。

  這番動靜,自是瞞不住何正。但何正知道,他攔不住於飛,隻能搬出宋祁。畢竟,宋祁是於飛的先生。

  宋祁聞聽,這個氣啊,怎麽著,打仗上癮啊?

  一軍主將,扔下部隊不管,自己當先鋒?

  “知子莫若父啊。”宋祁仰天一歎,心道。

  宋祁和於飛,有著師生名分。於飛對宋祁,甚是尊敬。他的話,於飛不敢不聽。皇帝選宋祁傳旨,就是算準今日情景。

  韓琦請調平戎軍,正和皇帝心意。

  但是,範仲淹、宋祁等人,提出了異議。在他們眼裏,二皇子天縱之姿、驚才絕豔,乃是儲君不二人選。當按照儲君的規範,進行教導和指引。淳淳君子,才是理想的儲君。

  領兵征戰之事,不合祖宗規矩,自然不能再做。

  況且兵凶戰危,豈容皇子以身涉險?

  皇帝有些遲疑,他未曾想到,範仲淹等人,居然和朱家,竟是一樣的想法。雖然目的不同,但是,都拿出祖宗規矩,要解了兒子的兵權。若不同意,那可真是滿朝反對了。

  此前,已有官員上奏,言道,二皇子屠戮軍兵、手段酷烈,有傷天和,是以上天降下災難。唯有懲處皇子,才能止息天怒人怨。牽強附會,硬是將陝西、河東大旱,扣在於飛頭上。

  此時的人們,篤信鬼神之說,對上天充滿敬畏。不過兩日,已是滿京城皆知,百姓眾說紛紜、褒貶不一。

  明眼人都看得出,韓琦調平戎軍是假,為二皇子積攢軍功、博取人望是真。大宋開國以來第一位,身具軍功的皇子。僅是這個名頭,就足夠朱家惶恐,豈能不竭力阻止?

  一時間,朝堂群情洶湧,喊打喊殺。

  在這個當口,讓於飛繼續領兵,顯然不合適。徒自給人把柄,讓朱家興風作浪。但是,皇帝耍了心眼,隻說召於飛回京,卻不提兵權之事。囑咐宋祁,無論如何,帶於飛回京。

  阻止於飛赴商州,非宋祁不可。

  宋祁攔下於飛,就此住到了軍營。這一下,於飛的好日子,算是到了頭兒。宋祁不同於種詁,可不會慣著他。一副士大夫做派,對禮儀的講究,深刻在骨子裏。起行坐臥,皆有嚴格的規範。

  大熱的天,也要穿戴整齊,一絲不得苟。

  此前的於飛,滿營遊逛,逍遙快活。但自從宋祁到來,他就失去了自由,被約束在中軍帳,輕易不得出。宋祁振振有詞,“子曰君子不重則不威,學則不固。”每日授課,雷打不動。

  望著大帳外,於飛暗歎一口氣。

  石彪子的前軍,已出發多日。騎兵行進,快如風火。按著時日計算,怕是早到了商州。種詁率領五千人馬,作為後軍,緊隨石彪子而去。一路籌措糧草輜重,為石彪子後援。

  剩下三千多人馬,再加上皇城司,也有五千之眾。但是,他們這一撥人,目標卻是京城。平亂之事,已與己無關。

  皇子不領兵,這是祖製,誰也不能違背。

  他清楚,自己的軍伍生涯,怕是要結束了。朝堂上事,宋祁已經說的明白。自己的身份,注定無法領兵。即便,頂著種玉昆之名,也是身處風口浪尖。回京,已是無可逆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