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卷 南國迷情 第145章 白馬誇街
作者:花間酒友      更新:2021-03-11 10:17      字數:3543
  <b></b>於飛再見著姚斌,已經完全認不出。分開不過月餘時間,姚斌竟形象大改。頭發花白、眼窩深陷,憔悴之極。此時,姚斌躺在床上,雖蓋著棉被,依然隻是瘦小一團。

  “大哥。”石彪子撲到床前,聲音發顫。

  姚斌嗬嗬笑了聲,從被子裏伸出手,抓住了石彪子。隻是這隻手太瘦,隻有一層皮包著。骨節嶙峋、綿軟無力。

  “彪子兄弟,我們又見到了。”姚斌說道。

  “大哥,你怎成了這樣?”石彪子哽咽問道。

  “當初哥哥錯了,該跟著你離開啊。”姚斌輕歎一聲,說著也紅了眼。抓著石彪子的手,越來越用力。

  “到底發生了何事?”石彪子急紅了眼。

  當初,石彪子離開山寨,要姚斌一起走。姚斌卻是不走,念著黑虎救命之恩。黑虎寨有他的心血,真是舍不得。如今,一切成空。他到延州來,也隻是身死前,再見見石彪子。

  黑虎鐵了心,投效汝南王世子。姚斌與寨兵,卻大多親厚,不忍他們走上不歸路。遂暗中安排,想要帶著他們離開。但山寨魚龍混雜,沒兩日,黑虎就得了消息。

  姚斌被關了起來。如何處置姚斌,黑虎猶豫不定。

  囚牢就在山洞,曾關過於飛。姚斌靠牆坐著,神思恍惚。關進了這裏,卻讓他想起了於飛,又想到石彪子。他沒有延州的消息,不知道,石彪子現今怎樣。但跟著種家軍,總不會太差。

  西河的消息,姚斌倒是聽說了。知州方旻,被人告發通敵。提刑司大動幹戈,闖進了方旻家中,居然真的搜到證據。方旻倒了黴,被解送京城受審。

  方旻之子方孝卿,刺殺種詁之事,也被抖露了出來。七當家自首,當庭指認方孝卿,證據確鑿。結果,七當家、方孝卿皆被定罪,判了個流放延州充軍。

  “嗬嗬。”姚斌忽的發笑。提刑司官吏,真是善解人意。這是何意呢?投桃報李麽?賣好種家麽?

  一眨眼,姚斌就看出破綻。斷定此事有假,知州怕是冤枉。哪有那麽巧?正好通敵留下文書,正好被提刑司搜到?隻是,這關自己何事?那方旻魚肉百姓,合該有此一報。

  正想著,聽見腳步聲,有人走了進來。“嘭嘭”兩聲,似是有人撲倒在地。姚斌一驚,站起身,隔著柵欄向外看。黑影裏,突地竄出幾個人,卻是四名寨兵。

  “軍師,我們救你出去。”一人說著,用鑰匙打開了牢門。

  “胡鬧,快回去。”姚斌嗬斥道。

  “軍師,你得逃走,黑虎要殺你。”寨兵急了,拖著姚斌,往外就走。姚斌一介書生,手無縛雞之力,哪裏能反抗?

  一路逃出山寨,竟無人阻截。明哨暗哨,隻當看不見。但這些哨位,都是姚斌親自安排,他豈能不知?雖覺得疑惑,卻沒有多想。既然逃出來了,再想其他也是無用。

  五人沿著山道,用了一個多時辰,走到鷹鷲岩。卻在這時,鷹鷲岩上,突的亮起了火把。黑虎背著手,正站在關口上。在他的身旁,站著四五十號人,正是黑虎的衛隊。

  “姚斌,某念著舊情,本不願殺你。”黑虎冷冷的說道,“誰知你竟出逃,叛離山寨。那就怨不得某了。”

  至此,姚斌知道,自己上當了。他被人騙出山寨,給了黑虎借口殺人。轉頭看看身邊四人,一聲苦笑。這四人被收買,此時,卻是目光躲閃,不敢看姚斌。

  “緣盡與此,動手吧。”姚斌很坦然。

  “放箭。”黑虎盯了姚斌一眼,默默揮手。立時有人命令,隻聽“嘣蹦”弦響,利箭嗖嗖飛來。四聲慘叫,四名寨兵撲倒在地,胸膛中箭,頓時喪命。姚斌卻被放過。

  “某不殺你。你我緣分,來自崖下。”黑虎嗬嗬冷笑,“既然緣份已盡,那你還回崖下去吧。”

  曾經姚斌萬念俱灰,縱身跳崖。是黑虎湊巧,從懸崖下路過,救下了姚斌。如今,他是要逼姚斌,自己再跳下懸崖。

  “好。”姚斌眉目一立,厲聲說道。

  此刻,姚斌對黑虎之情,半分也無。曾經救一命,今日還一命,今生來世,再無瓜葛。哈哈一笑,邁步往崖邊走去。

  “慢著。”有人出聲叫住姚斌。

  姚斌回頭看去,卻是穆盛遠。穆盛遠不看姚斌,轉頭對黑虎說道,“黑虎兄弟心善,不願傷了人命。某倒願意幫幫忙。”說罷,也不等黑虎說話,衝著身邊屬下一努嘴兒。

  屬下點頭,迅速下了關口,到了姚斌身邊。突地一腳蹬出,隻聽“哢嚓”一聲,姚斌慘叫倒在了地上。

  左腿已經扭曲,竟被一腳蹬斷。這人並不停下,又一腳踏出,正跺在姚斌右腿,又是一聲脆響。姚斌慘叫,兩腿皆斷。

  “你若還能爬上來,某讓黑虎兄弟,放過你。”穆盛遠麵無表情,但聲音冰冷,透著殘忍。

  姚斌劇痛難忍,依然咬著牙,向崖邊兒爬去。臉上突突顫動,渾身都是汗水。爬到崖邊,猛地一翻身,撲下了懸崖。

  “嘭”的一聲,石彪子一拳,把地磚砸的粉碎。紅著眼,騰的站起身,一聲怒吼,“黑虎。”

  床上的姚斌,滿眼含淚。他是命大的,兩次投崖,都被人救了回來。這次,卻是山裏的獵戶,夜宿崖下山洞。聽見響動,出來查看,正好看見姚斌,被倒吊在樹杈上。

  命保了下來,雙腿卻殘了。他托獵戶傳信兒,找到了尹端。他知道於飛和尹家的關係。想要再見石彪子,隻能求助尹端。

  所幸,他活著到了延州,見到了石彪子。若沒有尹端幫忙,他活不下來。即便活下來,還是山匪,也會被官府抓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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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轉過天,正月十五,乃是上元節。

  延州城內街巷,陡然熱鬧起來。人人臉上透著喜氣,見麵笑語歡聲不斷。年前的緊張氣氛,早已蹤影皆無。今年這個年,延州人過的一波三折,心在肚子裏,也是忽上忽下。

  如今大戰抵定,綏州收複。延州人的熱情,終於釋放出來。大街上,人頭湧動、摩肩接踵。俱是伸長了脖子,追逐著一隊隊社火。

  傀儡舞、耍和尚,麻婆子、踏竹馬,尤其那舞鮑老,戴著滑稽麵具,扮作鮑老和郭郎,身子扭動誇張,引得路人一陣陣發笑。

  有詩道

  鮑老當筵笑郭郎,笑他舞袖太郎當。

  若教鮑老當筵舞,轉教舞袖郎當長。

  臨街的店鋪,早早擺出了花燈。各式各樣,爭奇鬥豔。待到晚上,燈火點亮,必定是光彩奪目。想想,就讓人期待不已。

  於飛騎著玉獅子,正向知州衙門去。今早,梁適派人傳信兒,說有位好友,想見見於飛。於飛頓時頭大無比,磨蹭著不願意去。

  這幾日,綏州戰場的事跡,漸漸在市井流傳。綏州之戰,被編成了話本。在說書人的嘴裏,那員小將可了不得。唇紅齒白,玉樹臨風。一杆銀槍,勇不可當。萬軍之中,斬將奪旗。

  於飛很是羞赫,不敢出門,怕被人認出來。但怕什麽來什麽,梁適相召,點明要騎著白馬,還不能不去。種詁看出於飛糾結,哈哈大笑。陪著於飛,同去知州衙門。

  剛走上正街,紮眼的白馬,立時被人發現。男女老幼,呼啦一下湧了過來,舞社火的隊伍,一下子被人群擠散。哄哄亂亂,七嘴八舌的叫著“白馬銀槍”。更有擠的近的,伸手想摸摸白馬。

  玉獅子一下奓毛,暴躁的搖頭甩尾,打著響鼻,四蹄蹬踏。於飛趕緊拍拍馬脖子,緊著向外擠過去。百姓的熱情,讓於飛消受不起,小臉兒紅紅的,頭也不敢抬。

  奈何街上人太多,費了老勁,也沒有走出多遠。玉獅子高昂著頭,倒是有些適應了。好似知道,這些人不是敵人,踏著小碎步,端地走的風騷。

  總算到了衙門口,於飛已是滿身大汗。懷裏抱著一堆,各樣的吃食都有。都是街上百姓,一路塞過來的。玉獅子的腦袋上,不知何時戴上了紅綢花,模樣怪異。

  梁皓早等在門前,見種詁兩人到了,忙下了台階相迎。略一寒暄,引著兩人從側門進去。不走大堂,直向後院行去。玉獅子太暴烈,不敢留在外麵,被於飛牽著,進了後院。

  梁皓與種詁並肩,走的不慌不忙。邊走邊說著話,有意無意,透露了來人身份。要見於飛之人,姓朱名哲,原是鄜州推官,與梁適乃是同年。此際,卻是高升了,不日就要進京。

  朱哲何人?大宋三皇子的娘舅,賢妃朱氏的親哥哥。朱氏入宮多年,卻不甚得寵,娘家自然無從借力。朱哲苦熬多年,依然是小小推官,仕途很不得意。

  但自年前數月,三皇子冊封鄂王,朱氏苦盡甘來。如今朝中,皆知官家屬意鄂王。朱氏水漲船高,風頭無兩。朱哲的父親、弟弟,皆被授官,母親封為國夫人。

  朱哲本人,拔擢開封府界勾當公事。眼看著,青雲直上、飛黃騰達,直讓人羨慕不已。離任之前,慣例拜會梁適。聞聽白馬銀槍,起了好奇,想要見見於飛。

  於飛跟在種詁身後,依禮拜見。朱哲年歲不小,看著四十上下,一縷長髯,甚是儒雅。見著於飛,很是驚奇,著實誇讚了一番。再詢問幾句戰事經過,不由感慨幾聲。

  話題一轉,朱哲說起了他事。種詁和於飛,聽得雲裏霧裏。朱哲梁適兩人,卻是言笑晏晏,相談甚歡。不好就走,隻能強做笑臉,在一旁陪著。這一陪,足過去一個多時辰。

  朱哲明日就要上京,見時候不早,起身告辭。梁適送至階前,種詁和於飛跟著梁皓,一直送到大門之外。見朱哲上車離去,才又返回後院牽馬。

  到了拴馬之處,隻有種詁的馬匹,玉獅子卻無影無蹤。於飛一下急了,大叫,“我的馬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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