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 西北狼煙 第131章 夤夜襲營
作者:花間酒友      更新:2021-03-11 10:17      字數:3611
  <b></b>今日白天,延州城裏熱鬧無比。

  卻是中午時分,駐防青化鎮的一都禁軍,押著兩輛囚車,威風凜凜的進城了。囚車裏,枷著兩名西夏人,身上都有著傷勢。此時低垂著頭,坐在囚車裏,神情甚是委頓。

  說是西夏人,那是因為,他們都是禿頭,隻是顱側部位,蓄兩綹長發,垂於耳側。但服飾卻又不同,和平日所見西夏人,有著很大的差異。

  囚車的後麵,還拉著一輛板車。板車上拖著一具屍體,被草席蓋著,隨著車子顛簸,一晃一晃的。草席蓋的並不嚴實,死屍的半個肩膀脖頸,都露在外麵。

  有眼尖的百姓,很快發現,死屍脖子上有紋身,像個狗頭,獠牙畢露,很是凶狠。有膽大的,追著向禁軍打問。

  “那是遼人細作,被當場擊殺。”一名禁軍說道。

  四周立時一片驚呼,下意識躲遠了些。遼人悍勇,卻是與西夏人不同。雖已過了幾十年,但遼人的凶狠,一直是中原百姓的噩夢。甚至大宋朝堂,皆是畏遼人如虎。

  西夏人與遼人,發式幾乎一樣,難以辨認。西夏未立國之前,也和中原百姓一樣蓄發。李元昊建國後,下令三日內,全城男子一律禿發,違者殺頭。所以就效仿契丹禿發了。

  此時經禁軍一說,百姓恍然以為,囚車裏也是遼人細作。街市上再不平靜,一傳十、十傳百。未至傍晚,整個延州城都傳遍,禁軍抓了遼人細作,大漲大宋軍威。

  一早起來,種家就分外忙碌。裏裏外外,下人們穿梭不停。每間房屋、庭院,犄角旮旯,都打掃的幹幹淨淨。今天臘月二十三,乃是祭灶日。這一天,掃塵、祭灶,家家戶戶很是重視。

  舊的灶神像揭下來,要請一張新的貼上。灶神是居家神,掌管著人間衣食禍福,百姓對之異常敬畏。這一天,送灶神上天,也有很隆重的儀式。有詩道

  古傳臘月二十三,灶君朝天欲言事。

  雲車風馬小留連,家有杯盤豐典祀。

  豬頭爛熱雙魚鮮,豆沙甘鬆粉餌團。

  男兒酌獻女兒避,酹酒燒錢灶君喜。

  婢子鬥爭君莫聞,貓犬角穢君莫嗔;

  送君醉飽登天門,杓長杓短勿複雲,

  乞取利市歸來分。

  石彪子等人,換了新的裝束。有了梁適首肯,他們補錄軍籍,自然辦的順利。一應袍服甲胄兵器,都是現成。裝束一換,氣勢立馬大變,個個透著精神。

  石彪子這幫人,被補入保毅軍,隸屬馬軍一營。石彪子擔任騎兵第四都軍使。另有副兵馬使、軍頭、十將、將虞候、承局和押官。梁適很大方,五十人騎兵都,給了十幾個官職。

  一切辦妥當,種詁才發現,名冊裏多了一人。

  種玉昆,授將虞侯一職。種詁莞爾,眯眼想象著,不到十歲的孩子,站在一堆彪形大漢身邊,穿著寬大的軍服,那是個什麽場景?估計一邁步,都能被袍服絆一個跟頭。

  都不用詢問,定是於飛纏著石彪子,偷偷加進去的。辦理軍籍的書吏,見到是姓種的,估計更是毫不阻攔。就這樣,不足十歲的小兒,愣是混了一個將虞侯。要知道,軍中多少軍卒,就算拚一輩子,也混不上這等軍職。

  不過,種詁顯然多操心了。於飛有師娘,還有石家嬸嬸,兩人三下五除二,把軍服給拆了。飛針走線,重新開始縫製。不到中午,一件小號的軍服成型,穿在於飛身上,很是英武。

  於飛骨架不大,清清秀秀。但他的身體,從小受混元一氣洗練,骨肉均勻、氣血旺盛。從裏到外,透著莫名的氣韻。尤其是一雙眼睛,分外的清澈。雖不大,卻好似靈光隱隱。

  二姐兒看著於飛,心中感慨。最先認識於飛時,看樣貌,好似七八歲。從西河回來,不想短短時日,竟又躥高了一截。現如今,比起十二三的少年,也並不低多少。隻一樣,太能吃。

  晚上祭過灶神,於飛跟隨種詁,往安撫使司去。今夜大戲開場,種詁師徒倆,怎能不來捧場?陷阱已經設下,就等著看,會不會有傻蛋,自己跳進來。

  禁軍押解囚犯進城,自是種詁的授意。現成的遼人屍體,被派上了用場。鄒七姐說的對,越是說的模糊,消息傳的就越快。越是遮遮掩掩,不把話說明白,敵人就越是驚疑不定。今晚不來看看,怕是睡覺都不踏實。

  囚犯關押在安撫使司,擺出外鬆內緊的架勢。側院兒,埋伏了一營兵馬,當然是做給敵人看的。敵人若真的來了,他們也隻當不知,任由敵人來去。自有更隱秘的暗手,悄悄的綴上去。

  ————————————————————————

  夜色冷沉如冰,空氣似乎都被凍住。從崖上看下去,白色的氈房很顯眼,沿著河溝,排出去幾裏地。此時夜已深,看不到有人走動,隻剩下點點營火,在寒風中閃動。

  四下裏,一片靜謐。單海搓搓手,放在嘴邊嗬口氣。手指都要凍僵了,這可不行。他必須保持雙手靈活,快速的點燃霹靂彈,然後投擲出去。手指靈活,才能投擲的準確。

  五十名霹靂軍,被排出一條線。沿著山崖,隔二十步站一人。敵營太長,為了加大殺傷,單海分散了兵力。早在麟州,他就有過經驗,霹靂彈的爆炸,殺傷還在其次。最關鍵的,是能帶來恐慌。

  他已經盯上了一處所在,那是馬圈。靠著山壁,圈起了柵欄。他隻要稍稍用力,就能把霹靂彈,丟進馬圈裏。馬匹受驚後,可不會分辨敵我,狂奔亂踩,夠西夏人喝一壺的。

  終於,黑沉的夜裏,突然跳出一道火光。

  緊接著,火光越來越多,長長的一溜,像條火蛇。火蛇扭動著,向西夏軍營竄來。馬蹄踏在凍硬的土地上,轟隆隆發出巨響,大地震動起來,瞬間驚醒了西夏人。

  單海看的清楚,西夏軍營裏,一簇簇火光,接二連三的亮起。亂糟糟喝叫的聲音,也隨著夜風,飄到了崖頂上。一都少年興奮了,伸長了脖子,衝著下麵張望。

  沒有多久,敵人的騎兵出動了。沒有隊列,亂哄哄的,估摸有千人的樣子。像一群餓狼,嘶吼著,追逐向東而去。敵營喧鬧了一陣,又漸漸安靜下來,但燃起的火光,卻沒有熄滅。

  敵營盡在眼底,一目了然。單海輕咬著嘴唇,緊了緊手裏的霹靂彈,眼睛看向東邊的夜空。當然,什麽也看不見。但他知道,爆炸的巨響,很快就會傳來。

  “轟轟。”遠處閃出火光,巨大的爆炸聲,在寂靜的夜裏,分外突兀的響起。一聲連著一聲,甚至幾聲合成一聲。一刹那的功夫,東邊的天空,變成了紅色。巨大的震動,連崖頂的霹靂軍,都能清晰的感覺到。

  這是敵兵遭遇了埋伏。那條窄道上,埋下了數百枚霹靂彈。一旦引燃,一枚接著一枚,甚至是數枚一起炸開。那股敵兵,就算能活下來幾個,也會被種診幹掉。

  “第一都,聽我號令。”單海騰的站起身,一聲喝叫。“目標,山下敵營,三連發,漸次遞進,投擲。”

  霹靂軍的動作,幾乎是整齊劃一。這種投擲動作,他們每天都在訓練,怕不練了幾萬次?聽著號令,打開火折子,點燃引信,奮力擲出。霹靂彈閃動著火花,流星一般,從天而降。

  霹靂彈落地開花,爆炸聲連串響起。寂靜的西溝,霎時就像油鍋裏,突然迸進了水滴,劈裏啪啦炸開了鍋。氈房燃起了火焰,人喊馬嘶,頓時大亂。

  單海的三枚霹靂彈,準確的扔進了馬圈。受驚的馬匹,衝開柵欄,在人群中橫衝直撞。一群群西夏軍兵,從著火的氈房衝出來。不是被驚馬撞飛,就是被混亂的人群擠倒。

  隨著號令,第二撥霹靂彈,又冒著火光飛了下去,引發了更大的混亂。火借風勢、風助火威,隻是片刻,氈房一片片被引燃,整個河穀被大火映照,紅彤彤的,好似鮮血洗過一般。

  最可怕的營嘯,無可遏製的發生了。驚慌無措的軍兵,為了自己不被擠倒,隻能挺起兵器,將衝過來的人幹掉。越來越多的人,挺起兵器保護自己,最終,敵營開始了混戰。

  西夏軍兵下意識的,遠離霹靂彈,向著另一側山壁靠攏。就在這時,又是一片火光,正好從頭頂上落下來。秦征這邊山崖,一直沒有動靜。對麵炸的再是歡實,秦征卻默默觀望。

  直到此時,敵兵都躲了過來,才一聲喝令,霹靂彈如雨擲下。冷不丁,霹靂彈在頭頂炸開,頓時殘肢亂飛、鬼哭狼嚎。這一撥霹靂彈,可是在人群中炸開,殺傷巨大,一地殘屍。

  軍心徹底崩潰,無數軍兵丟了刀槍,亡命飛逃。這情景,他們在麟州城下,已經曆過一次,至今猶如噩夢。再次遭遇霹靂彈,根本毫無抵抗之心。天雷神罰,如何抵抗?

  大地震動了起來,一隊騎兵,宛如惡魔一般衝來。火焰映照下,這些騎兵身上,如同披著鮮血的外衣。手中刀槍猙獰,像是惡魔的無數指爪,撕扯著西夏人肢體,奪去他們的性命。

  逃離地獄,這是西夏兵唯一的念頭。又一場噩夢開始了,不,這是麟州的噩夢,還沒有醒來。驚慌失措、心膽俱裂,沿著西溝河穀,一路逃竄,留下一路屍體。

  種診沒有停下追擊,不緊不慢的,綴在逃兵的身後。就像攆兔子一樣,攆著這些敗兵,向著安平寨而去。那裏是必經之路,種診要趁勢奪回安平寨。

  一夜追擊直到天亮,逃的慢的,自然失去了性命。西夏兵隻能拚命的跑,比別人快一步,才能逃出生天。

  種診止步安平寨,沒有再追下去。略微一估計,他也知道,能逃走的,不足三成。其餘的軍兵,都留在了西溝。要麽變成了屍體,要麽跪地求饒。

  安平寨守軍,被敗兵裹挾,也一路逃去綏德,隻剩下空蕩蕩的寨子。寨牆被破壞,寨子裏也是焚燒一空。種診下了馬,站在寨牆上,眺望著遠方。那裏,一輪紅日,正噴薄而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