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 西北狼煙 第118章 風雪漫道
作者:花間酒友      更新:2021-03-11 10:17      字數:3566
  <b></b>年節將至,種詁一家不能再留,要回延州去了。他的父親領兵在外,種詁是長子,自然要回去,陪著母親守歲。如今大河封凍,路上倒也好走。

  尹端分外不舍於飛,奈何留不住。尹家不差錢,讓種詁帶回去的禮物,準備了五大車。吃的、喝的,穿的、用的,樣樣齊全。可著種家人頭算,人人都有份。

  臨行前,尹端把於飛叫到一旁,悄悄遞給他一塊牌子。入手有些沉重,竟是紅銅的。上麵雕刻著花紋,很是精致。

  “延州城裏,姥爺有些店鋪。拿著這塊牌子,有什麽事,就找他們辦。人、財、物,可隨意調派。”尹端說道。

  “姥爺,這牌子,還是讓師娘保管吧。”於飛有些吃驚。

  “拿著吧,這是姥爺給你的。”尹端一揮手,轉身走了。都說商人重利輕別離,尹端認為純屬放屁。那是沒碰到緊要的人,上了心,想不難過都不成。

  尹家二姐兒哭的淚花花,和她娘親難舍難分。這年月,行路難。百裏路就是天涯,何況是數百裏路?此次一別,再相見時,就不知何年何月了。多少人家,出一趟遠門,回來後物是人非?

  石彪夫婦早早出了城,等在前路上。手下一班騎兵,再沒有山匪的模樣。都新置辦了裝束,假做種家的護衛。他們更早動身,繞過西河縣,已經到了黃河邊上。

  石彪子到底是身體強壯,傷好的很快。鄒七姐卻是老毛病,需要慢慢的調養。如今寒冬臘月,更顯的病勢沉重,咳嗽不止。車廂堵得很嚴實,鋪著羊皮的毯子,身上裹著棉被。

  等的時候不長,種家的車隊出了城,向著汾河邊過來。車隊可是不小,足有八輛馬車。不過,除了兩輛坐人,其餘的都拉著貨物。

  種詁騎馬走在前麵,四個老兵也騎馬,跟在車隊的後麵。種花花和她娘親,還有侍女三人坐一輛。

  於飛卻自己一輛,讓小丫頭羨慕不已。坐在車裏,一刻也不肯安靜。變著法兒的,想坐到於飛的車上。尹家二姐兒此時,額頭上青筋隱現,眼看就要發作。

  到了近前,於飛跳下馬車,手裏提著一物。三根細細的鐵鏈子,吊著一個小小的鐵筒,圓圓的像口鍋,還蓋著鍋蓋,怪模怪樣。遞給石彪子,說道,“這是小火爐,掛在車裏,可以取暖。”

  石彪子很稀罕,用手摸了下,燙的一縮手。燒炭的火爐他見過,這麽小,還能掛在車裏的,真沒見過。路上顛簸,車裏卻是放不住火爐。不過掛在車裏,隨著車擺動,倒是不會翻倒。

  於飛知道鄒七姐怕冷,靈機一動,找到鐵匠鋪,做了幾個小號的火爐,裏麵燃些木炭,掛在車廂裏,總能暖和一些。

  “玉昆有心了。”鄒七姐探出頭,說道。

  “小事一樁,我們出發吧。”於飛混不在意,揮揮手,轉身上了馬車。他很想騎馬,奈何師娘不讓,說是怕著涼生病。

  “啊。”突然,後麵車裏傳出慘叫。卻是小丫頭好奇,用手摸了摸火爐的蓋子,被燙到了。哭的稀裏嘩啦,直到於飛答應,帶她去前麵的馬車,立刻雲收雨歇。

  過了汾河,沿河一路向西。他們要走隰州,然後到永和關。從永和關渡過黃河,就是延州的地界。

  永和關是黃河上渡口,河麵寬廣、地勢險要。關前,是洶湧黃河,關後是陡峭絕壁。隻有一條羊腸小道,可通向崖頂。真可謂一夫當關,萬夫莫開,乃是著名的渡口。

  路上走了三日,眼看就到永和關,天上卻飄起了雪花。飄飄灑灑,不一會兒,道兒上已經白茫茫一片。

  種詁站到一處山崖上,從高處往下看。此時,黃河邊上,人馬車輛擁擠,都堵在那裏。一時半刻,卻是過不了河。

  封凍後的黃河,過往的車輛有限製。要一撥撥的過,每一次過河,不能超過五十輛。這是防止人車太多,壓裂了冰層,引發危險。

  不過,規矩早變了味兒。也不知從何時起,成了兩岸守兵的財源。給錢多的,自然先過。沒錢的,守兵也不強迫,但說的話氣人,等開春兒吧,坐船便宜。

  雪越下越大,被河邊勁風裹著,漫天飛舞。

  石彪子的手下,都等在黃河邊上。他們過來打前站,眼見過河不易,早早包了一間客棧。種詁也是無奈,前麵堵得人太多,想加塞都過不前去。隻能先住下,慢慢想辦法。

  客棧頗大,前後兩進。前院兒一溜正房,上下兩層。上麵住人,下麵飯堂。東邊有馬廄,西邊是貨場。住進客棧,馬匹貨物自有店家照料,很是方便。

  後院兒很安靜,一幢幢單獨的小院兒,有圍牆隔開。住在裏麵,誰也不會打擾誰。這後院兒,卻是為富貴人家準備的。

  一個小院兒,三間正房,當中是待客廳堂,兩邊都是臥房。東西廂房各有三間,足夠住下十多人。

  正房自是種詁一家住,石彪夫婦住在西廂房,東廂房則留給四個老兵。石彪子的手下,還有車夫都去了前院,住在二樓大通鋪。

  安頓好住處,男人們起身往前院去。大小四個女子,卻不方便拋頭露麵,隻得留在院兒裏。自有店家送來熱水、吃食,不過這種車馬店,飯菜粗糲,也吃不出什麽味道。

  飯堂很是寬敞,能擺下十幾張桌子。此時坐的半滿,山南海北的口音,飲酒笑鬧、高談闊論,都是等著過河的。

  種詁一行人進來,飯堂立時一靜。在座的都能看出,此行人個個彪悍,行規步距,定是出身軍伍。想必是什麽大人物,隨身帶著的護衛。這年頭,軍伍的名聲可不好。

  店家緊著招呼,安排眾人坐下。種詁左右看看,賀五兒幾人,都盯著他呢。嗬嗬一笑,頓時明白他們的心思。車上裝著不少好酒,惦記一路了。

  “五哥,去取兩壇酒來。”種詁說道。

  “好嘞。”賀五兒答應的爽快,起身和山叔出去。不一會,兩人抱著酒壇子回來。放在桌上,打開泥封兒,一股濃鬱的酒香,頓時飄散了出來。石彪子深吸一口氣,連道好酒,好酒。

  一人倒了一碗,色澤清亮,好似白水。石彪子等不及菜上來,端起碗,“咕咚咕咚”一口幹了。隻覺一道火線,從咽喉直入腹中,酒氣上衝,登時漲紅了臉。

  稍緩,長長吐出一口酒氣,石彪子喝了一聲,“好衝的烈酒。”竟是平生未遇的烈酒,若非他酒量驚人,怕是抵擋不住。

  賀五兒不信,端起碗灌了一口。下一刻,雙眼猛的瞪圓,臉色霎時漲的通紅,劇烈的咳嗽起來。滿嘴滿腹,都是火辣辣的。這與他平日所知的烈酒,差了一個天上地下。自詡酒量不差,今日卻隻是一口,就已有了幾分醉意。

  “大郎,這酒可是個寶貝。”山叔小呡了一口,隻覺滋味非凡。酒水甘列純淨,進口如冰、入腹似火。一口下去,氣血通透、勁氣勃發。渾身暖洋洋,真格說不出的舒坦。

  西北天寒,軍伍人人好酒。如此烈酒,必受軍中追捧。種詁已經飲過,豈能不知?不過這種酒,市麵兒上卻沒有,是尹端從京城曹家,出了高價購得。再想買到,可是不容易。

  “極品玉堂春。”飯堂中,有人認出此酒。

  飯堂裏嘈嘈切切,說起了玉堂春。在座大多行商,走南闖北、見多識廣,自然知道的更多。玉堂春分九品,市麵上賣的,都是三品以下。三品以上很少見,價格更是高的離譜。

  至於極品玉堂春,那就是傳說。隻是聽聞,從未有人見過。誰曾想,在黃河邊的車馬店,居然見到了極品?好奇歸好奇,但種詁那桌都是軍伍,看著就怵得慌,也沒人上前打攪。

  飯堂裏一番議論,也就作罷。不過,借著玉堂春,話題卻說到京城趣事。隻見一名老者,呡一口酒,慢條斯理的咽下。衝著同桌,神秘的說道,“可知京城出了一樁大事?”

  “劉老哥,快說說,出了何事?”有人問道。

  “不久前,一位皇子,被遼國擄走。”這老者一句話出口,驚到了一大片。飯堂裏,都是倒吸冷氣的聲音。

  “啊?劉老哥,這事兒可當真?”有人卻是不信。其實大多人,都難以置信。皇宮大內啊,禁衛森嚴,連隻蒼蠅也飛不進。如何能潛進去,擄走皇子?

  “自是真的。”劉老哥有些不悅,振振有詞。“這位皇子,可是了不得,京城鼎鼎大名,被稱為打虎殿下。”

  “如何能被遼國擄去?”又有人出言問道。

  “聞說打虎殿下,雖年紀不大,卻是天縱之姿。”劉老哥又飲一杯酒,吐出酒氣,接著說道,“你等可聽說過霹靂彈?”

  霹靂彈卻是新鮮物什。雖知道的人不多,但也聽說過。有人接過話頭,說道,“前數日,聽說渭州大勝,就是使了霹靂彈。”

  “不錯,霹靂彈聲如霹靂,數十步內,人馬皆被炸死。西夏賊子,哪裏見過這等神器,還不是嚇的屁滾尿流?”又一人說話,卻是說的頭頭是道,引得眾人看過去。

  一見是此人說話,在座大都信了。何故?此人是物流集團的人,雖是小小一名護衛,也由不得大家不重視。物流集團是皇商,離著朝廷更近,知道的自然更多。

  “眾位可知,這霹靂彈何人所製?”見到話題跑偏了,劉老哥咳嗽一聲,將眾人目光,拉回自己身上。

  “難不成是皇子?”有人猜測道。

  “不錯,正是打虎殿下。”劉老哥重重一拍桌案,“不然,遼國為何擄走皇子?還不是覬覦我大宋神器?”

  “他娘的遼狗,忒是可恨。”賀五兒一聲怒罵,酒碗重重的頓在飯桌上,橫眉立目,被氣的不輕。石彪子坐的近,趕緊給滿上酒,好一番勸慰。

  外麵風雪更大了,天地一片白蒙蒙。凜冽的風,在門外呼嘯,時不時從門縫兒裏,鑽進屋來,夾帶著晶瑩的雪粒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