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 西北狼煙 第113章 軍師姚斌
作者:花間酒友      更新:2021-03-11 10:17      字數:3704
  <b></b>姚斌是個文人,不通武藝,但胸中自有甲兵。他原本是邠州人士,屬永興軍路。不喜經史子集,偏好兵書戰策。奈何這個世道,想做官就得科舉,姚斌不善辭賦,屢試不第。

  無奈選擇投軍,卻因身子單薄、不習弓馬,又被拒之門外。一腔報國之誌,偏偏投效無門。姚斌灰心喪氣,整日喝的爛醉,渾渾噩噩度日。但是,屋漏偏逢連夜雨,一場災難突然降臨。

  這一年,陝西大旱,赤地千裏。春末,旱象初起,全路各縣滴雨未降,夏糧絕收,秋糧未能下種,連續兩季顆粒無收。到了秋末,災難終於蔓延開來。

  成千上萬的饑民,在田野上搜尋草根、樹皮充饑。耕牛騾馬,宰殺無存,狗、貓,甚至老鼠,都成了災民捕捉對象。

  有歌謠唱道

  榆樹皮拌藺根麵,一斤還賣數十錢。

  大雁糞,難下咽,無奈隻得蒙眼餐。

  山白土,稱神麵,可憐吃死有萬千。

  兄弟無糧難共患,夫妻無麵結仇冤。

  家有亡人不敢哭,即埋五尺有人剜。

  人肉竟作牛肉賣,街市現有鍋煮煎。

  天災酷烈,尤劇。官府救濟無力,人販猖獗,地方豪族趁機兼並土地。無數人家妻離子散、家破人亡。

  姚斌無能例外,家中土地被高利貸奪去,父母雙親餓死。眼睜睜看著妻子,自賣自身,跟著人販子走了。隻為了換兩斤蕎麥,給幼子一口飯吃。

  姚斌帶著幼子,開始向南逃難。冰天雪地、饑寒交迫,姚斌敖幹了精力,終於倒下。可憐幼子,也沒能逃過劫難,死在了姚斌懷裏。姚斌欲哭無淚,縱身跳下了懸崖。

  或許命不該絕,懸崖並不很高。姚斌被崖下樹杈掛住,昏昏沉沉之際,卻被人救了下來。此時,黑虎因為殺人避難,逃入永興軍路,恰巧經過崖下的山穀,救下了絕望的姚斌。

  姚斌識文斷字,一心為黑虎謀劃。五年前,輔助黑虎開山立寨,漸漸顯現出軍事才能,備受黑虎倚重,尊為軍師。在姚斌的規劃下,山寨不得劫掠百姓,豎起替天行道大旗。過路商販,十取其三,不傷人命。黑虎寨短短時間,名聲大噪。

  官軍前來圍剿,卻過不了鷹鷲岩。鷹鷲岩離山寨十裏,乃是進出山寨的必經之路。但此處地勢險峻,一條窄道斜斜向上,一側山岩壁立,一側百丈懸崖。

  山道上,修建著五處石堡,若想通過,隻能從石堡的前方走過。如此一來,若有敵人攻山,那就要拿命填了。冒著箭雨,甚至滾木礌石的打擊,有多少軍隊能無畏衝鋒?

  鷹鷲岩居高臨下、扼險以守。可謂一夫當關、萬夫莫開。縱是千軍萬馬,不得允許,也過不了鷹鷲岩。此處,是姚斌親自規劃,傾力建造的據點,以確保山寨安全,乃是黑虎寨的屏障。

  此處關口守衛,由軍師姚斌控製。無論是進是出,皆需持有軍師的令牌。沒有令牌,任何人進不來,也出不去。

  “你們夫婦,終要走了麽?”石彪妻子的話,姚斌並沒有意外。隻是長歎一聲,心中感慨萬千。黑虎寨,已不是曾經的黑虎寨,黑虎,也不再是那個黑虎。

  這二三年,黑虎寨變了味道。大當家黑虎,不願再守著荒山,他的心大了。被一連串的勝利,激起了心中野望。他忙著四處連橫,收服山頭,要做河東瓢把子。

  曾經隻有四位當家,如今卻要八位了。投靠的人越來越多,山寨裏也越來越亂。在黑虎的默許下,打家劫舍、殺人放火、劫掠女子,啥事兒沒幹過?隻是明麵上,還糊弄著姚斌罷了。

  石彪子是個混人,隻知打打殺殺。但他命好,有個滿腹韜略的妻子。兩年前,石彪妻子借著生病,死活將石彪子拴在身邊,不再參與任何事務,從此慢慢遠離了黑虎。

  若非是山寨的大戰,石彪子不會出現在人前。黑虎很是氣憤,偏又無奈。他不願失去這員戰將,但總不能,殺了石彪妻子吧?黑虎左思右想,拿石彪子毫無辦法。

  石彪子的屬下雖不多,但是人人能打,卻是山寨最強戰力。在石彪子的率領下,那真是如狼似虎,勇猛無比。河東之地,從未遇到可堪一戰的對手。

  有人覬覦石彪子的人馬,給黑虎出主意。既然石彪子要隱退,那就接管了他的人馬。山寨的戰力還在,豈不兩全?這番話,正中黑虎下懷,不謀而合。於是他派出嫡係二當家,前去接管石彪子的人馬。誰知,竟無人聽從號令,非石彪子不認。

  黑虎起了戒備,卻不敢和石彪子翻臉。兩年來,就這樣維持著臉麵,沒有走到火並的那一步。但黑虎也沒有閑著,花費大量心血招募高手,組建了一支親衛,暗暗與石彪子抗衡。

  “姚大哥,與我們一起走吧。”石彪妻子說著,又劇烈的咳嗽起來。夜間風冷,她的身體卻是難以承受。

  “嗬嗬,我若不走,你可是要綁了我?”姚斌苦笑。兩人都是智慧高絕,心思靈透。心中如何盤算,那是洞若觀火。

  “拙夫最是欽佩姚大哥,怎會行此下策。”石彪妻子微微一笑,卻是不肯承認。都是明擺著的事兒,何必說出來?

  “你們往何處去?”姚斌問道。

  “種家軍。”石彪妻子昂首說道。

  “好,很好。彪子兄弟得償所願。”姚斌哈哈一笑,但他眼睛裏,卻閃出了淚光,笑聲也愈發顯得淒涼。“終是回歸了西軍啊。”

  姚斌早萌去意,卻被黑虎的恩情糾纏,一直猶豫難決。如今,他的好兄弟要走了。這處山寨裏,再沒有一個相投之人,豈能不感懷心傷?天大地大,他孑然一身,卻不知該往何處去。

  “姚大哥,和我們一起走吧。”石彪妻子再勸。

  姚斌搖搖頭,輕輕一歎。“走吧,我送你們一程。其他人呢,在哪裏?隨我一起走吧。”

  賀五兒驚疑不定,看著於飛,不知要不要出去。姚斌的話,說的很明白,早知道他們隱藏在一邊。這軍師的心思,果然是七竅玲瓏。不用出門,簡單幾句話,就算準了。

  “種玉昆,見過姚軍師。”於飛沒多想,直接走上前,向姚斌見禮,也趁機打量著姚斌。姚斌三十多歲,精廋精廋,衣服穿在身上,就像撐在竹竿上。眼睛很亮,盯著於飛。

  “種家後人,果然好膽氣,好手段。”姚斌說道,聽不出喜怒,也不知是褒是貶。不過,於飛也不在乎。

  姚斌一轉眼,卻又看到過山虎,頓時氣不打一處來。所有的事情,都是過山虎惹來的,斥道,“過山虎,你要反了嗎?”

  “軍師,我,我。”過山虎臉色一白,結結巴巴,根本不知該如何解釋。就算解釋,能解釋的清嗎?

  “姚軍師,他是我的俘虜。”於飛說道。

  “走吧。”姚斌暗暗一歎,沒有再說什麽,起身向前走去。於飛看了一眼石彪妻子,見她點頭,也不再言語,默默的跟在後麵。一行人奇怪的沉默著,一步步向著喧囂的寨門走去。

  此刻,山寨的大門完全敞開。一隊騎兵齊刷刷的列陣,正好堵住大門。最前列,石彪子一身盔甲,左臂吊在胸前。右手裏,緊攥著一杆長槍,冷冷的坐在馬上,一句話也不說。

  寨牆上下站滿了人,刀槍晃眼、弓弩齊張。黑虎的親衛,圍住了石彪子,雖然個個都是凶狠模樣,卻是無人敢跨前一步。更多的山匪嘍囉,擠在寨門裏的空地上,亂哄哄的一片。

  石彪子的馬前,倒臥著一人,被捆的結結實實,正是醉醺醺的七當家。此時,似是有了一些清醒,不停的扭動著。奈何嘴裏堵著破布,嗚嗚的發不出聲來。

  黑虎臉色陰沉,不顯喜怒。其實心中,早已是怒火萬丈,恨不得立馬下令,亂箭射死石彪子。

  但他還有理智,沒敢輕舉妄動。自家人知道自家事,他的親衛雖然能打,卻還不是石彪子對手。一旦衝突起來,隻能被騎兵屠殺。

  真是流年不利啊,黑虎心中不由歎氣。得知石彪子造反,黑虎不能置信,驚怒交加。黑虎寨有現在的聲勢,一多半的功勞,都要記在石彪子的身上。

  石彪子能打,乃是黑虎寨第一戰將。率領一都騎兵,那真是戰無不勝,威名赫赫。四周的山頭勢力,因為石彪子的壓製,才會俯首認輸,聽從黑虎寨的調遣。

  石彪子若反了,黑虎寨的噩夢,也要開始了。河東大小勢力,哪個也不是善茬兒。隻怕頃刻間,黑虎寨就會淪為肥羊,被虎視眈眈的群狼圍攻,落得飛灰湮滅的下場。

  黑虎身為寨主,自有城府。雖形勢不利,依然穩得住。緩步走上前,冷眼盯著石彪子,說道,“某自認對你夫婦不薄,因何要反出山寨,你總要給我一個交代。”

  黑虎有幾分無奈,看著身邊人不少,卻都是烏合之眾。二當家正在搜尋逃跑的肉票,五當家、六當家加一塊兒,也不是石彪子對手。若說山寨中,還有一人能壓製石彪子,也隻有軍師姚斌。

  他拖延著時間,正是等著姚斌。隻有他和姚斌聯手,才能製衡石彪子。姚斌雖然手無縛雞之力,但是他掌山寨刑罰,一向公正無私,在底層山匪間,威望極高。

  山匪並非天生惡人,也是被世道逼的落草。山寨之中,除了戰兵,還有山匪的家眷子女,赫赫揚揚也是數百人。姚斌領著他們開荒,教授孩子讀書識字,調解家戶糾紛。

  姚斌無兒無女、孑然一身。雖嚴厲,卻不欺人。可以說,姚斌是離著底層山匪,最貼心的那一個人。

  因此上,底層的嘍囉,對姚斌很是親厚。誰若敢對姚斌不利,他們怕是會群起攻之。即便石彪子再能打,也不敢跟姚斌奓刺兒,克製的死死的。

  黑虎有些頭疼,這個石彪子油鹽不進啊。無論軟話硬話,石彪子全當沒聽見,冷冷的一言不發。

  場麵一直僵持著,但隨著時間延長,對峙的兩邊,也開始有些騷動。黑虎的親衛,石彪子的部下,全都下意識的握緊武器。隻要擦出一點火星兒,恐怕霎時就是一場火並。

  “彪子兄弟,你倒是說句話啊。”黑虎壓下胸中怒氣,惡語換了好言。語氣裏,透著委屈無奈。

  “他要去投種家軍。”姚斌到了,一句話激起千層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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