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 西北狼煙 第110章 豪富幼子
作者:花間酒友      更新:2021-03-11 10:17      字數:4135
  <b></b>天剛擦黑兒,趁著城門未關,於飛帶著一隊人,悄悄出了西河縣,沿著官道向南而去。這一夜,他們不打算走多遠,行了有二十裏地,到了一處小集鎮,已是半夜亥時。

  賀五兒找了客棧,張羅著住下。車上的箱子太重,不用卸下來,卻要安排人守夜。尹端安排的人,都是忠實可靠的家生子,有把子力氣,更有練過武藝的。

  於飛不用管這些事,他隻管進屋睡覺。自有賀五兒一班人,安排的妥妥當當。臨出發時,於飛問尹端,為何隻帶著銀錢,卻不裝一些貨物?畢竟要偽裝成商販,沒有貨物,那叫什麽商販?

  尹端哈哈一笑,說道,“小玉昆啊,你不知道了吧?”

  尹端很是得意,這個小子心智非凡,能讓他糊塗一下,也是很有成就的一件事。當下,講起了生意經。原來,西河這條商道,越往西走,越是貧瘠。幾乎除了山核桃,就沒有別的物產。

  途徑西河縣往南去的,大多都是從西邊回來。西邊臨近西夏邊界,私鹽泛濫。家家戶戶,不是私鹽販子,就是私鹽販子的親戚。他們需要的貨物很多,除了鹽和山核桃,啥都缺。

  隻要是能販過去的貨物,根本不愁賣。愁的是,怎麽躲過山匪,把銀錢安全的帶回去。所以,往西去的,都是滿車的貨物。往南走的,不見貨物,車上裝的都是錢。

  黑虎寨還在西河的南邊,拉著貨往南走,一眼就漏了陷。於飛恍然大悟,原來如此。若是不明就裏,冒冒失失的拉著貨,豈不是明告訴山匪,我是陷阱?果然處處皆學問。

  “小子受教了。”於飛施禮,虛心受教。

  第二天一早,啟程繼續南行。賀五兒騎馬,跟在於飛的車旁。此時,隻見他一彎腰,湊到了於飛的車窗上。低聲說道,“昆哥兒,昨兒夜裏,有人來踩盤子。”

  於飛還是個孩子,竟敢深入匪巢。這讓賀五兒幾人,很是能看上眼,都說小子有種。老兵就是愛見有膽氣的,若是畏畏縮縮、膽小如鼠,早就一腳踹開了。

  於飛被種詁收為弟子,自也是種家人。他們和種家親近,所以看著於飛也親近。尤其是,於飛竟能雙手接箭,救下了種詁一家,這可就讓老兵們,心生感激了。於飛對老兵很尊重,所以,老兵稱於飛一聲“昆哥兒”,也是透著熟稔和親切。

  “五叔辛苦了。”於飛笑道。賀五兒教了他一些切口,所以聽的懂。這是說昨夜裏,有人偷偷查看了貨物,賊人是來摸底兒的。想必,五箱子銀錢,能引動黑虎寨吧。

  “嘿嘿,好說,好說。”賀五兒坐正了身子,雙腿輕輕一夾,胯下馬已經竄了前去。看著賀五兒熟練的馭馬,於飛很是羨慕。縱馬飛馳,才是男兒的本事,坐在車裏,算怎麽回事?

  行行停停,已過去兩日。眼看要到晉州,黑虎寨卻沒有一點動靜。此時,車隊穿梭在大山的溝岔裏,兩側懸崖壁立。頭頂的天,僅剩下窄窄的一條線。

  道路上積雪化了一半,又被凍上。冰棱和黑泥攪合在一塊,凍的跟石頭似的,很是堅硬。被車碾過留下的車轍,深一道、淺一道,顛的馬車咯噔咯噔響,這一段路異常難行。

  突的,一聲尖銳的響箭,破空襲來。“嘣”的一聲,釘在頭輛馬車的車廂上。於飛精神一震,心道來了。果然,前麵不遠的矮丘後麵,殺出了一哨人馬,穿的是五花八門。手裏的兵器,也是五花八門,居然,還打著一麵旗子。

  身後也傳來動靜,又一哨人馬殺出,堵住了後路。倒是挺會選地方,這裏兩側山崖,高不可攀,中間窄窄一條道兒。兩頭一堵,跑都跑不了。

  賀五兒冒充的,是車隊的護衛。此時,已經打馬向前,按著商販慣常的做法,上前遞門坎、花錢買路。山匪也並不都是趕盡殺絕,而是收了錢,就會放過去。畢竟細水長流嘛。

  “道兒上的朋友辛苦,不知哪位當家在此?”賀五兒騎在馬上,樸刀在馬鞍子上橫著,衝著前方高聲說道。

  “廢話少說,留下車裏錢財,趕緊滾蛋。”對麵有人喝道。

  “朋友,咱是京兆府興合號的買賣,這條道兒上,咱們走了多年,從沒斷了孝敬,還請行個方便。”賀五兒不慌不忙的說道。

  “既然不滾,那就留下吧。”對麵一人突然發狠。賀五兒一驚,壞了,碰上個生瓜蛋,根本不講規矩。看這架勢,對方早就打著人貨通吃的主意。最可能的做法,就是殺人劫貨。

  對麵的嘍囉一陣轟亂,舉著五花八門的兵器,直衝了過來。一個個凶狠的嚎叫著,眼睛瞪的溜圓。不過沒什麽章法,就是一群烏合之眾,鼓噪起來,聲勢倒是不小。

  於飛一直關注著賀五兒,再是不懂,看見眼前的架勢,也知道談崩了。這要真衝突起來,傷亡必定不小。於飛急了,不容細想,閃身出了馬車,雙手一攀車廂,靈猴一般,噌的站在了車頂上。

  “全都住手。”於飛一聲大喝。情急之下,不自覺的催動了混元一氣。這聲大喝在山穀裏響起,好似突然一聲炸雷,震得人耳朵嗡嗡直響。進攻的匪徒驚駭止步,茫然看著天空。

  山穀裏頓時靜謐一片。過山虎嚇了一跳,不自覺的一縮脖子。驚疑不定的掃視著山穀,想要尋到發聲的人影。今天可是他的投名狀,怎麽這麽點兒背?竟出了狀況?

  過山虎投靠了黑虎寨,按照規矩,他要出來劫一票紅貨。大當家親口許諾,隻要劫回紅貨,他就是黑虎寨八當家。

  眼前這頭肥羊,他早已探的明白,護衛不多,卻帶著五箱銀錠子。這豈不是天降橫財?該著我過山虎發達了。

  猛然,過山虎發現了於飛,站在車頂上,瑟瑟發抖,小臉兒嚇得蒼白。這會是剛才大喝之人?打死他也不會相信。不見那小子,都快尿褲子了麽?

  “別,別殺人。銀錢,銀錢,都、都給你們。”於飛仿佛換了一個人,嚇得語無倫次,一屁股坐在了車頂上,渾身抖個不停。看那樣子,馬上就要哭出來。

  “哈哈。”過山虎哈哈大笑,一幫子匪徒跟著大笑。剛才那聲炸雷,一定是聽錯了。他娘的,可嚇的老子不輕。那般打雷似聲音,怎麽可能是人發出的?

  “放我們過去,銀錢都給你,我爹爹有的是錢。”於飛似是平靜了一點,衝著過山虎喊道。

  匪徒呼啦一下,將車隊圍了起來,喧囂一片。賀五兒不動聲色的後退,緊靠著於飛的馬車。他隻是詫異了一瞬,就反應過來。這小家夥給匪徒演戲呢。

  心中暗暗好笑,也是不得不服。這個孩子,真是了不得啊。處亂不驚,心思縝密,瞬間就有了應對的法子。比他們這些大老粗,可是強的太多了。

  “小子,你爹很有錢?”過山虎戲謔的看著於飛。

  “是啊,半個京兆府,都是我家的。”於飛怯怯的說道。

  “哦?那麽有錢啊?”過山虎驚到了。這他娘的,老子還沒去過京兆府呢。這半個京兆府,都是他家的?這得多有錢啊。心裏立時轉開了念頭,摸著下巴的胡須,沉吟起來。

  “真的,你放我們過去。我讓爹爹,再送你十萬貫。”於飛繼續忽悠,真就像一個有錢的傻小子。看在過山虎眼裏,那就是鮮嫩的一頭小肥羊啊。

  “十萬貫?”過山虎心裏抽了一下,眼睛發亮了。“你爹爹很疼愛你麽?”

  “那是當然。”於飛一挺胸,當仁不讓。“我可是獨苗。”

  過山虎大喜,哈哈一陣大笑,轉身命令道,“不要傷了,全都帶回去。”一眾嘍囉轟然應是,一擁而上,將一眾夥計,給捆了一個結結實實。駕上車,押著往山寨而去。

  沒人捆於飛,這可是個寶貨。兩個嘍囉嘻嘻笑著,鑽進了於飛的馬車。一左一右,把於飛夾在當中。這小子,現在值十萬貫,可得招呼好,不能磕了碰了。

  山道崎嶇不平,坑坑窪窪。車子顛簸,走的並不快,足有一個多時辰過去,還沒到地頭,依然在大山裏轉悠。隻是地勢越來越險,看著更加荒涼了。

  又轉過一道山崖,於飛被喝令下車。馬車已經走不成,隻能步行上山。於飛他們一眾人,眼睛上都被蒙了黑布,踉踉蹌蹌的,被人拖著走。於飛知道,這是快到地方了。

  過山虎異常興奮,衝進寨門時,高喝一聲,“某回來啦。”立刻就被一幫嘍囉圍了起來,七嘴八舌說著好聽話。誰都看的明白,過山虎此次收獲不小,八當家的寶座,已經穩穩當當。

  五個大箱子,被抬著放在了院當中,一箱箱打開,引得周圍一片驚呼。銀錠子碼放的整整齊齊,閃著銀光,讓人挪不開眼。山寨何曾一次有過這麽大收獲?這過山虎,當真好命。

  突然,人群莫名的安靜下來,一個個的,都閃到了一邊。箱子周圍,隻剩下過山虎一人。過山虎抬頭,隻見有三人走了過來,一人在前,兩人稍後。前麵一人,正是這山寨的大當家,黑虎張詠年。後麵兩人,一人是二當家坐地虎,劉慶;另一人卻是軍師姚斌。

  “過山虎,怎的把人也帶回來?”姚斌皺眉問道。

  “軍師,這可是個大大的肥羊。”過山虎抱拳行禮。軍師姚斌掌山寨刑罰,威權素重,從來不苟言笑。整治起人來,手段狠辣,由不得人不害怕。

  “嗬嗬,什麽樣的肥羊?”張詠年麵色黝黑,虎背熊腰。久居寨主之位,甚有威嚴。聽過山虎說的誇張,好奇問道。

  “大當家的,無論怎樣的肥羊,也不能壞了山寨的規矩。”軍師姚斌叫了真,對著張詠年躬身說道。

  張詠年皺了皺眉,沒有說話。山寨立寨之初,就定下規矩,隻劫財,不劫人。而且,劫掠過往商販,十取其三,放其離去。黑虎寨在河東,之所以名聲響亮,這條規矩功不可沒。

  當然,林子大了,什麽鳥都有。黑虎寨也有犯了規矩的,但是被姚斌辣手整治一番,五年來,再沒有人敢犯。不想今日,過山虎冒冒失失的,卻犯了山寨的規矩。

  “軍師,這真的是肥羊啊。半個京兆府,都是他家的。”過山虎急了,臉漲的通紅。他知道姚斌在山寨的分量,也不敢惱怒翻臉,隻是苦苦的爭辯。

  “若因此壞了規矩,今後再難遏製。大當家,想看著辛苦打下的基業,就此毀於一旦麽?”姚斌不理過山虎,隻是勸說著黑虎。黑虎在山寨一言九鼎,他的一言,可決定山寨的命運。

  “軍師,這人都已經帶回來,要不這次?”張詠年有些猶豫,過山虎是他看好的人手,正要拉攏到身邊。若是因此埋了刺兒,卻是枉費此前一番心機。

  但規矩是他親自立下的,此事若是放過,今後如何服眾?左右盤算,拿不定主意。可心裏對過山虎的看重,卻是稍稍大過了規矩。如今山寨兵強馬壯,號令四方山頭,已是彼一時、此一時。或許,當初的規矩可以改改了。

  “不行。”姚斌斷然拒絕,大當家的麵子也不給。

  黑虎有些不虞,臉色沉了下來。狠狠盯了過山虎一眼,嚇得過山虎一縮脖子,訕訕的後退兩步,不敢再吭聲。黑虎沉吟了片刻,一揮手說道,“既已帶回來了,就先關押起來吧。明日送下山去。”說完,不再理會旁人,轉身大步而去。

  姚斌看著黑虎離去,暗暗一歎。五年時光,如流沙一般,從指縫兒漏去。奈何,漏去的不僅是歲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