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 西北狼煙 第104章 河東黑虎
作者:花間酒友      更新:2021-03-11 10:17      字數:4135
  <b></b>午後,天色陰沉了下來,風裏更添了一份冷冽。寺前有一棵老槐樹,足有三人合抱粗細,隻是葉子早已掉光,剩下光禿禿的枝丫。槐樹的下邊,擺著石桌、石凳,石皮斑駁,也不知是啥時候留下的。

  於飛正在狼吐虎咽,種詁夫婦微微含笑,看著於飛。小丫頭種花花,卻是驚訝的張大了嘴巴,眼睛定定的瞧著於飛。

  她無法想象,於飛怎麽那麽能吃。桌上的糕點,種詁夫婦沒有吃,小丫頭隻是吃了半塊,剩下的,全進了於飛的肚子。

  種花花有件鬱悶事。每次逛街市,看著滿街的美食,她都想吃個遍。可是吃不了兩三樣,就撐的再吃不下,隻能看著滿街的美食流口水。奈何,她沒有吃遍天的本事。

  “吃飽了麽?”尹家二姐兒柔聲問道。

  “沒。”於飛回道。

  “你有多久沒吃飯了?”種花花很驚奇。

  “不知道。”於飛悶悶的說道。

  種詁略略皺眉,他已經察覺出來,這個孩子不知來曆,也不知遭遇了什麽。此前的種種,已經完全不記得。他轉頭看向妻子,卻發現妻子一臉的憐惜,對於飛甚是心疼。

  “要變天了,我們下山吧,回去再好好吃。”種詁說著,站起身想要抱起女兒。誰知,種花花卻對於飛有了興趣,扭著身子,偏不讓抱,她要和於飛一起走。

  “你可知自己叫什麽?”種花花問道。

  “我?”於飛怔住,我叫什麽呢?於飛皺眉苦思,奈何一片混沌。忽然靈光一閃,他腦子裏突兀的,閃現出一個畫麵。

  他仿佛看見,一個個雞蛋圍成一個圓圈兒。每個雞蛋上,都畫著不同的小動物。其中一個最是顯眼,是一頭憨態可掬的牛。

  “牛?”於飛下意識的念叨。雖然看見了雞蛋,看見了十二生肖,但他卻不知道,那生肖代表了何意。那些畫麵不完整,一閃而過,再不見蹤影。

  “你姓牛?”種花花很興奮。

  於飛悶悶的搖頭,他也不知道。但小丫頭興致高昂,卻是不肯放棄,扯著於飛的手臂追問。“那你是名字叫牛?”

  於飛還是搖頭。忽然,他止住腳步,莫名其妙的覺到危險,下意識向著一側山岩看去。他能感覺的到,山岩的後麵藏著人。

  “怎麽了?”種花花問道。

  “有人。”於飛一指山岩。

  種詁一愣,頓時戒備了起來。這裏荒山野嶺,山岩後藏著人,怎麽可能是善類?轉念又詫異起來,自己常年練武,耳力眼力自比一般人強的多。他都沒有發現有人,這孩子是怎麽發現的?

  種詁心裏轉著念頭,腳下可沒停。噌噌跨前幾步,擋在幾人身前,衝著山岩的方向,高聲喝道,“什麽人在那裏,出來。”

  山岩後沒有動靜,也沒人搭話。種詁剛想近前查看,山岩後猛地跳起兩人,手裏舉著弓弩,隻聽“嘣嘣”兩聲,箭矢的寒光一閃,已經到了眼前。

  種詁大吃一驚,距離太近了,根本躲避不及。倉促間隻是一回身,他想用背部擋住箭矢,不讓箭矢傷到妻兒。

  箭矢在於飛的眼裏,卻是清晰可見,猛地一步前竄,雙手一伸,已將兩隻箭矢抓在手裏,反手又拋了回去。寒光一閃,比剛才更加強勁,帶著銳嘯,沒入兩名賊人的咽喉,從頸後穿出。

  兩名賊人射出箭矢,勢在必得。哪想到轉眼間,箭矢又飛了回來?連一聲哼都沒發出,捂著咽喉倒了下去。嘩啦啦的帶起一片亂石,滾落到山溝裏。

  正在這時,山道兩側又跑出來四人,兩人拿著砍刀,一人拿著一根鐵棍,還有一人空著手。四人雖說衝了出來,但臉上卻是驚疑不定,一時竟不敢上前。

  變化實在太快,他們四人,是看見同伴射出箭矢,才衝出來的。隻是他們還沒衝到跟前,射箭的人卻已經死了。他們都沒看清楚,那兩人到底是怎麽死的。

  種詁心頭砰砰直跳,背上沒有中箭,他以為賊人射偏了。直到兩名賊人滾落山崖,他才後知後覺,那兩人死了。隻是這怎麽可能呢?誰殺了他們?賊人射出的箭矢呢?

  猛然又有賊人衝出來,種詁不及細想,縱身向賊人撲去。他常自詡高手,不想今日差點栽在這裏,還要連累妻女受驚嚇。頓時一肚子的火氣,全衝著賊人爆發了。

  種詁武藝高強,這些山賊土匪,哪裏是他的對手?何況,此時種詁含怒出手,招招重手,如同疾風暴雨。隻片刻,四人全趴在了地上,抱著胳膊腿,慘叫一片。

  種花花卻沒有看他爹爹,而是一直仰頭看著於飛,小臉兒上滿滿都是崇拜。箭矢飛來的時候,她可沒有閉眼,也沒有感到害怕。眼睜睜的看著於飛,伸手接住了箭矢,又甩了出去,正中賊人咽喉。

  “阿牛哥哥,你好厲害啊。”小丫頭誇張的讚道。

  於飛早已愣住,低頭看著自己的雙手,不能置信。箭矢射來,他下意識的出手抓住,反手甩出射殺賊人。動作一氣嗬成,精準無比。隻是他自己卻驚住了,不知自己的本事何來?

  對種花花的誇讚,隻是茫然的搖著頭,不知說什麽。種花花背著手,繞著於飛看了一圈兒,點點頭,突然歎了口氣,“唉,還是一頭傻牛。”

  尹家二姐兒驚魂未定,正緊張的看著種詁。她哪裏經曆過這樣的驚險,此刻,身子瑟瑟發抖,俏臉兒嚇得蒼白。冷不丁聽到女兒說話,轉回身,一把抱起種花花,訓斥道,“不可胡說。”

  種詁已在審問賊人,賊人早嚇破了膽兒,種詁略一施手段,立刻竹筒倒豆子,說了個明明白白。原來卻是有人花錢,雇請他們劫了尹家二姐兒。種詁勃然大怒,他娘的,竟有人惦記他的娘子。

  這幾人都是黑虎寨的人。河東一夥強人,占據了一處險要山頭,開山立寨,叫號黑虎寨。寨裏有七位當家,都是武藝高強。手下二三百人,專門劫掠過路的商販。官府繳過幾次,都吃了敗仗,隻能聽之任之。

  再問是何人雇請,這幾人卻是不知。他們隻是嘍囉,出力玩兒命的,雇主是誰,哪裏是他們能知道。

  見問不出什麽,種詁喝令幾人,傷勢輕的,背著傷勢重的,往山下而去。至於死了的,等報了官,自有官府派人來處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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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皇帝趙禎一聲驚叫,猛地一下翻身坐起。心頭砰砰直跳,滿頭滿臉的汗水。恍惚了片刻,才明白過來,自己又做了噩夢。聽到帳子外,何正小聲的叫著自己,皇帝疲憊的說道,“朕無事。”

  幾乎每夜,他都被同樣的噩夢驚醒。夢裏,那枚霹靂彈炸了,自己變的肢體破碎、血肉模糊。偏偏意識十分清醒,那麽清晰的感覺到痛楚,看著肢體被分割成一塊塊兒。

  殿外重兵把守,裏三層外三層,皇帝猶自不敢放心。

  若是沒有最興來那一腳,自己就是那個下場吧?有史以來,第一位被炸死的帝王。定會被寫進史書,讓人世世嘲笑。

  於飛從天而降,一腳踢飛霹靂彈。皇帝沒看見,那個時候,他已經暈了過去。他是後來聽何正描述,才知道了整件事的經過。但是更加讓他驚疑不定,兒子何時竟有了武功?而且很高明?

  他當然不會相信,於飛能無師自通,自己學會了蓋世武功。一定是有人偷偷的教導,那人是誰?為何要偷偷的傳授?皇帝趙禎不願意懷疑陳景元,但是除了他,還能有誰?

  趙禎沒了睡意,靜靜的坐在黑暗裏,獨自想著心事。他不敢回後宮,已經在垂拱殿住了十日。苗妃驚聞於飛被擄走,一句話也沒有說出來,直挺挺的倒了下去。醒來之後,哭的昏天黑地,幾度昏厥。

  皇後卻是沒有哭,當夜就穿戴整齊,頂著皇後的冠冕,一直坐到了天亮。然後,她就出現在朝堂之上,鄭重其事的請求皇帝,發下海捕公文,行文北方各州縣,追捕圓融國師。朝堂一片大嘩。

  皇帝說不清,自己到底是個什麽心情。但他卻鬼使神差,竟沒有答應。他不知道,自己在擔心什麽。但從那日,他不敢去後宮居住,皇帝不知該如何麵對皇後,還有苗妃。

  但皇帝終究,還是派遣了皇城司,秘密追蹤圓融國師,營救二皇子。隻是十多天過去,一點消息也沒有。甚至陳景元,雖說當夜就追了出去,但到現在,也沒有任何消息。

  趙允讓很幹脆的死了,死有餘辜。汝南王府已經被查抄,偏偏少了兩人,趙宗詠和趙宗實不見了。皇城司翻遍了東京城,也沒有找到任何的痕跡。這兄弟倆,想必早已逃出了東京。

  這件謀逆案,皇帝趙禎期待了很久。他知道趙允讓的野心,隻等著趙允讓圖窮匕見。隻是沒想到,開始的這麽暴烈。依然沒想到,結束的這麽幹脆。

  真正讓他頭疼的,卻是遼國使者。遼國使者已經進京,但皇帝一直拒絕和他們見麵。政事堂想盡辦法,拖延著遞交國書的日子。隻是再拖延,終要麵對,要答應他們的要求嗎?

  想到此,皇帝趙禎頭疼欲裂。西北,西北,所有人都在等著西北的消息。隻要有好消息傳來,麵對遼國使者,朝堂就能硬氣一點。偏偏這麽多天過去,除了壞消息,其他沒有一點消息。

  豐州丟了,野利榮旺卷土重來。麟州、府州之間的寨堡,被他一一拔除,麟、府隔絕,各自都成了孤城。方圓數百裏地域,任由西夏軍馬踐踏。

  渭州更慘,從定川寨直至渭州城下,六百裏山河變色,百姓遭受荼毒。定川寨一戰死傷兩萬多人,嚇壞了大宋守軍。

  如今沿路各個寨堡,隻敢據堡以守,不敢出堡應戰。眼睜睜看著元昊大軍,燒殺搶掠,長驅直進,無人敢擋。

  “什麽時辰了?”皇帝問道。

  “回官家,寅時剛過,可要起了?”何正輕聲回道。

  “嗯。”皇帝發出了一個聲音。何正開始招呼人,立時就有等候的宮人,托著洗漱的用具過來。這個點就要起床了,等下就要上朝。

  “皇城司有何消息?”皇帝一邊洗漱,一邊問道。

  “昨夜醜時,陳道長回來了。見官家睡下了,就沒有打擾。”何正躬身說道。

  “還有何事?”皇帝又問道。

  何正眼皮跳了跳,皇帝有些反常啊。往常聽到陳景元的消息,可不是這個反應,總要問幾聲的。今天怎麽就跳過了呢?

  皇帝問話,他可不敢耽擱。心念隻是一轉,趕緊說道,“昨日,國舅曹佾又派了一撥兒人,往北麵去了,這已是第五撥兒了。”

  “都五撥兒了,倒是肯下功夫。”皇帝嗬嗬一笑。他當然知道,曹佾派人,自然是去尋找皇子。不管能不能找到,這個事兒做的,倒是讓皇帝滿意。

  “可有最興來的消息?”皇帝問道。

  “已經派出了大隊人馬,向西向北嚴密查找。現下,還沒有消息傳回來。”何正的腰彎的更低,頭都快碰地上了。皇子被擄走,皇城司毫無作為。皇帝要怪罪的話,他第一個吃罪。

  “把那些江湖高手,都派出去。無論如何,不能讓大宋皇子,落在遼國的手裏。”皇帝拍了一下桌案,沉聲說道。

  “小的遵旨。”何正低頭應道。

  忽的,一陣冷風從門口刮過來,何正打了一個冷顫。慌忙跑過去,把門又關住。天空已經放亮,幾點碎粒的雪花,從天空飄落。地上已經薄薄的落了一層,泛著青幽幽的顏色。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