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 西北狼煙 第92章 韓七娘子
作者:花間酒友      更新:2021-03-11 10:17      字數:3608
  <b></b>野外的夜色,並不是黢黑一片。雖然沒有月亮,但是點點星光灑下清輝,依然可以隱約看見道路。道路崎嶇不平,一側山峰聳立,另一側則是幽深峽穀。風從峽穀中穿過,發出怪嘯。

  此時,卻有人縱馬飛馳。沉重的馬蹄,擊打著路麵,發出砰砰的聲響。這樣的光亮兒,對於騎馬來說,可是非常的危險。一個不慎就會馬失前蹄,馬上的騎士,非摔個骨斷筋折不可。

  這是通往渭州的官道,但年久失修,坎坷不平。轉過一個彎道,前麵的路,越發的坑窪。騎士不得不放緩馬速,漸漸的停了下來。人和馬都已經疲累不堪,是該歇歇了。

  到了路邊翻身下馬,騎士取了水囊,仰頭灌了一口,又喂馬喝。心疼的撫摸著馬脖子,手上全是汗水。

  騎士是名女子,三十多歲,一身黑衣。若有人認得她,就會知道,此女在西北私鹽道上,可是大名鼎鼎,人稱韓七娘子。

  韓七娘子從鳳州來,已經在路上奔波了五日。雖然心急火燎,但是道路難行,想快也快不了。好在,此地離著渭州已經不遠,天明時就能趕到。

  西北私鹽道上,蕭禹的勢力越發的大了。韓七娘子歎息一聲,她從小就跟著爹娘,在鹽道上打混。從來沒見過,有誰能像蕭禹這樣,幾乎統一了西北鹽道。

  倒有一樁好處。蕭禹自從到了西北,疏通關節,開辟了一條安全的鹽道。大家夥兒隻要跟著他,就能安心販鹽,再不用提著腦袋,從官府口中奪食。

  蕭禹控製著鹽道,但不是大善人。他要占去一大半的鹽利,雖說比起從前安穩了許多,但利太薄了。寨子裏的老少爺們,起早貪黑駝鹽運鹽,拿到手的錢,卻比往年還少。

  蕭禹籠絡了一幫人,專門對付不聽話的寨子。

  西北的鹽梟,大魚吃小魚,從來沒有斷過爭鬥。隻是這次,更加慘烈罷了。到了最後,隻有投靠蕭禹的,才能活下來。

  有了這條鹽道,自能吸引大大小小的鹽梟,飛蛾撲火一般,不由自主的跳進陷阱,任由蕭禹驅遣。

  一年下來,不少山頭說沒就沒了。倒是蕭禹的手下,三山十八寨的加起來,也能拉出兩三千人的隊伍。

  現在,西北私鹽道上,都要看蕭禹的臉色,才能有口吃飯。已儼然西北鹽道的龍頭。想到這裏,韓七娘子一聲冷笑。蕭禹的心思更大,怕不是西北能裝得下。

  韓老七最早和蕭禹打交道,那時的蕭禹,雖然很狂妄,但還不像現在殺伐果斷。他剛到西北,總有借重韓老七的地方。一來二往,有了一些交情,也多少知道蕭禹的背後,站著京城的貴人。

  他身後的勢力,呼風喚雨、無所不能。誰也不知道,那勢力龐大到什麽程度。能讓緝鹽巡檢一起販私鹽,能讓知州把私鹽充入官鹽,這是普通人能做到的嗎?

  直到蕭禹要帶人去豐州,讓韓老七起了疑心。

  韓老七曾在延州從軍,隻是不堪上官虐待,帶著幾個兄弟逃了。他上過戰場,經曆過血戰,與西夏賊子有著解不開的仇恨。他知道豐州,更知道那是大宋的邊塞。

  帶著人到豐州幹什麽?去那裏販鹽嗎?那就是天大的笑話。西夏可不缺鹽,就算缺鹽也不能給賊子送去。

  當天夜裏,韓老七潛進了蕭禹的住處。他留了心,一個從京城來的中年人,就住在蕭禹的院子裏。他想偷偷的探探,蕭禹到底是個什麽打算。

  兩人正在飲酒,已是半酣。跳動的燭火,映照著蕭禹通紅的臉,再沒有往日溫文爾雅的樣子,異常的亢奮。

  “譚兄,此去豐州,乃是王爺最緊要的一步棋,切不可大意。否則功敗垂成,你我項上人頭不保。”江子甫說道。

  “江兄放心,也請王爺放心。譚某就是粉身碎骨,也必將城門打開,絕不會誤了王爺大事。”譚鈺啪啪的拍著胸脯。

  “某明日就返回京城,在此提前預祝譚兄,馬到功成。”江子甫端起酒杯,與譚鈺碰了一下,一飲而盡。

  “隻是,”譚鈺放下酒杯,沉吟了起來,“我去了豐州,那去定川寨,由何人帶領?”

  “王爺早有安排。向貴明後日就到,到時你安排他露個麵,指定由他管事即可。”江子甫胸有成竹。

  “這些人可都是草莽鹽梟,那向貴是何人?可能壓的住?”譚鈺不知向貴是哪路神仙,有些擔心他鎮不住這群人。

  “哈哈。”江子甫縱聲大笑,稍停說道,“那向貴可是個殺神,曾經的禁軍指揮使,因失手殺人,被判了絞刑。王爺救了他一條性命,忠心耿耿,乃是一員大將。”

  “原來如此。”譚鈺聽的明白,頓時哈哈大笑。

  從那晚起,韓老七有了心事。一副垂頭喪氣的模樣,幹啥都提不起勁兒來,每日裏都喝的熏熏大醉。他不知道該如何處置這件事,一時茫然了。

  打開豐州城門,那是要幹什麽?自然是要放西夏賊子進來。隻是他內心分外的抵觸,他無法忘了與西夏的血戰,那仇恨已經刻到了骨頭上。跟著去豐州,豈不是和賊子做了一處?

  反抗蕭禹?以前還可以,現在蕭禹勢力已成,卻是動他不得。否則,自家轉眼就會被屠滅。報官麽?算了吧,誰相信鹽梟的話。

  蕭禹已經出發了,帶走了十幾人,沒有叫上韓老七。新來的向貴,一看就是老行伍,調教這些鹽梟,真是手拿把攥。韓老七知道,自己被安排去定川寨,那裏估計也會和豐州一樣。

  韓老七把自己折騰的形銷骨立,也沒有想出辦法。沒過幾天,他們也要出發了。寨子裏多了很多陌生人,都是跟著向貴而來,眼神冰冷,沉默寡言。

  出發那一刻,韓老七終於靈機一動,把自己從馬上摔了下來。腿骨斷裂的劇痛,卻壓不住心裏的輕鬆。就是摔瘸了,也好過去幫助西夏賊子,反過來對付大宋。

  韓七娘子終於發現了異樣,她太清楚韓老七的本事。沒有鞍子的馬背上,他都能一邊趕路,一邊躺著睡覺。怎麽可能從馬上摔下來?這夯貨藏了心事。

  一番追問,韓老七說出了實情。氣的韓七娘子,拿著擀麵杖,敲到了韓老七的斷腿上,疼的嗷嗷直叫。

  “你個夯貨,腦子裏都是烤肉嗎?”韓七娘子沒好氣的教訓,“想了這幾日,就想出摔斷腿的餿主意?”

  “不然怎麽辦?總不能真跟去吧?”韓老七嘴強。

  “問我啊。”韓七娘子一挺胸,傲嬌說道,“爹就說過,我可是女諸葛,眼一眨,就是一個主意。”

  “那你現在眨一個。”韓老七嘿嘿怪笑。

  夫妻倆想了一夜,也沒有想出個好法子。最後,韓七娘子不耐煩了,直接拍板,去報信兒。韓老七動不了,所以,韓七娘子把自己捯飭了一番,親自出馬。

  去豐州,還是去渭州?這又是個問題。想來想去,豐州太遠,估計等她趕到,豐州城早破了。還是去渭州,雖然也有八百多裏,但總是近一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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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伴隨著東方日出,麟州大勝的消息,終於傳入了東京城。斬首萬餘人,俘虜兩萬餘人,繳獲戰馬四萬餘匹,軍械輜重不計其數。

  此次報捷,麟州采用的是露布飛捷。報訊的軍兵,挑著一條白布,上麵寫著此戰的戰果,一路從麟州至東京城,沿途經過城鎮村莊,都要高聲報捷。此時,整個西北到中原,早已經轟動,人人皆知。

  大勝啊,幾十年來從未有之大勝。大宋太需要這場大勝,東京城太需要這場大勝。這場勝利來得如此突然,如此酣暢淋漓,竟讓整個朝堂,如處於夢中,生出不真實的感覺來。

  大宋在對外的戰爭中,從來處於劣勢。此前對西夏兩戰兩敗,已經讓朝臣失去了信心。甚至有朝臣上奏,請求效仿遼國故事。

  如今一場勝利,帶給百姓的,不僅是定心丸,更有昂揚的氣勢,走在街上,說話都比從前大聲。此前,滿大街飄散的頹喪之氣,一掃而光,人人都是喜氣洋洋。

  皇帝趙禎喜滋滋的,步履輕快。回到福寧殿,何正趕緊遞上了一份密奏。這是麟州走馬承受王凱的奏報。

  奏報很細致,與麟州知州苗繼宣、府州知州折繼閔,奏報基本一致。隻有一點,苗繼宣和折繼閔刻意忽略的霹靂彈,在王凱的奏報中,大著筆墨,不吝褒獎。此戰之勝,霹靂彈功不可沒。

  “好。”皇帝趙禎看的很痛快,想象著血肉橫飛的戰場,敵人在霹靂彈的爆炸中,鬼哭狼嚎、飛灰湮滅。這才是大宋的軍威,豈容西夏宵小猖狂?

  “霹靂彈工坊一應匠人,每人賞錢百貫,大匠皆補官籍,有官身者轉兩資以賞。”皇帝趙禎說道。

  何正心中暗歎,這就是命啊,誰也羨慕不來。幾個匠人,隻因跟著二皇子,擺弄了幾個月霹靂彈,竟就祖墳冒了青煙兒。一個個全都混上了官身。若非霹靂彈,八輩子也指望不上。

  “如今霹靂彈產量如何?”皇帝忽然問道。

  “回官家,現今增加了人手,每日可製霹靂彈三千枚,除去押送麟州和渭州各四萬枚,倉庫中還存放八萬枚。”何正時刻關注著軍器監,對霹靂彈的存量很清楚。

  “秦徹那邊可有進展?”皇帝又問道。

  “小的不知。”何正低頭說道。

  不是他不想知道,而是想知道他也進不去。秦徹所在那處地方,在軍器監就是個另類。除非持有皇帝的禦賜金牌,誰也進不去。那裏早已經成了最神秘之地,警戒的等級,比之皇宮也不遑多讓。

  看著何正一臉委屈的模樣,皇帝趙禎嗬嗬一笑,說道,“去,傳秦徹立刻入宮。”

  何正低頭領命,一溜煙兒跑去傳旨。他也很想知道,秦徹那裏隱藏著什麽秘密,隻是百般探問,誰也不知。詢問秦徹,秦徹陰惻惻的一句話,就嚇得他縮了脖子。

  “你是覺得,自己活得太久了嗎?”秦徹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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