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東京風華 第47章 幼虎巡河
作者:花間酒友      更新:2021-03-11 10:17      字數:3790
  <b></b>除夕夜,異常的寒冷。烏沉沉的天空,偶爾閃出亮光,那是遠處有人家在放煙火,時不時的炸開。河邊的林子,發出奇異的呼嘯,西北風裹挾著雪粒子,打在甲胄上,發出沙沙的聲音。

  有戰馬煩躁的打了一個響鼻,秦征回頭看過去,身後是一排排模糊的暗影,靜悄悄的潛伏著。已經快要子時了吧,秦征想著。他們在等著探查消息的斥候回來。

  這裏是城外的一個河灣,住在這裏的人非富即貴。一幢幢院落樓閣錯落,盡顯奢華。院落與院落之間,都是一片片的樹林,夏日裏定是綠樹成蔭。但此刻都是光禿禿的枝丫,暗夜裏,奇形怪狀的透著陰森。

  這一段時日,秦征很是興奮。有機會帶兵作戰,這讓他熱血沸騰,仿佛又回到昔日戰場。抓到的細作,沒有一百也有八十,遼國的,西夏的,高麗的,吐蕃的,甚至還碰上了一夥拜彌勒的。

  他可不像皇城司,什麽人都抓。秦征暗地裏撇撇嘴,皇城司抓細作不成,趁火打劫的本事可是了得。不少商人,都被莫名其妙的抓進了皇城司,拿錢就可以放出來,沒錢?那就是敵國細作。

  皇帝也不知是怎麽想的?最終也沒有同意,抓捕潛藏在高官顯貴身邊的細作,而是命令王懷舉派人暗中監視。估計是想放長線釣大魚吧?秦征想著。眼前這個,不就是被釣出來的大魚麽?

  參知政事宋庠的宅邸,已被皇城司監視。遼國細作招供,他的馬夫早已被遼國收買,成了竊取情報的暗探。

  數天前,皇城司發現,宋庠的馬夫於江,打著出城遛馬的借口,卻是在汴河邊的酒館裏,與殿前司騎胄案典吏韓奎見麵。

  等於江離開後,韓奎沒有回城,而是乘了一輛馬車,徑直來了這片河灣,進了其中一處院落。直到晚間上燈,才返回城裏。

  秦征接到消息後,安排鷂子帶人前去打探。連守了兩天,也沒有發現有何不妥。鷂子守的不耐煩,仗著藝高膽大,趁夜色摸到了院牆邊上。助跑幾步,縱身攀上了牆頭。

  牆內十分安靜,院中也沒有人,但是四五個房間都亮著燈。鷂子輕輕的挪動身體,忽的一撲,已經跳進了院中,身子一團,翻滾到了牆角裏,屏息查看。

  院子不大,兩進的格局,他正在前院西廂的牆角。慢慢的湊到亮燈的窗下,側耳細聽。裏麵似乎有兩人,正在飲酒,時高時低的怪笑,說的卻是哪家娘們兒的床上功夫。

  沒聽到緊要的,鷂子又慢慢移到另一間亮燈的窗前。

  “唉,這次到東京,真他娘的憋屈。”一個怪異的口音響起,鷂子一驚,遼人?鷂子和遼人打過交道,雖聽的吃力,但是大半還是聽的懂。

  “抱怨有個屁用,你敢違抗總管的命令麽?”又一個聲音說道,卻是漢人,話聲顯得蒼老,應該是有了些年紀。

  “牛鼻子,你還敢說風涼話?”遼人有些著惱,“還不是你那破火藥害的,就放了個屁,冒了股煙兒。要是讓俺去,大斧一掄,嘁哩喀喳,早把宋官家的腦袋拿回來了,哪裏會這般憋屈。”

  鷂子聽到這裏,已經可以確定,這裏是遼人暗樁的窩點,甚至就是參與刺殺皇帝的凶手。

  遂不再聽下去,沿著牆邊,繞著院子摸了一圈兒,小心的躲過值夜的護衛,記下人數、武器、哨位,又沿著原路返回。

  四下看看,確定沒人發現自己,猛地一竄,一腳蹬在牆上借力,身子躍起,雙手攀住牆頭,使一個鷂子翻身,無聲無息的翻出了牆外,隱入了暗夜之中。

  秦征聽了鷂子的回報,開始安排兵力。皇城司和開封府的兵丁,四下裏守住外圍的道路,防止賊人脫逃。

  第一都攜弓弩、短刀,潛進莊院暗殺突襲,第二都破門跟進接應。第三、第四都,卻被他埋伏在了莊院後門,大約百十步的林子裏,待有人從此處突圍,正好甕中捉鱉。

  第五都留作預備,和一幫少年軍暫時觀陣。是的,秦征從少年軍中,挑選了五十名年紀稍長的少年,跟隨一起執行任務。

  他要讓這幫孩子體驗一下戰場殺戮,雖不會讓他們親自對敵,但是戰場本身的緊張壓抑,就是對他們最好的淬煉。

  “出擊。”秦征下令。

  第一都由鷂子帶隊,輕車熟路的摸進了莊院。不多時,隻見莊院裏火光閃爍,喝罵打鬥的聲音,已經遠遠的傳了過來。

  “嘭”的一聲巨響,卻是第二都發射了蹶張弩,五尺長的鐵箭,呼嘯著穿透了大門。箭頭上打造著倒鉤,尾部係著繩索。數匹戰馬合力,繩索猛地繃緊,大門轟的一聲倒塌,披甲持刀的將士蜂擁而入。

  “轟。”幾乎就在秦征覺得戰鬥已無懸念,將要結束的時刻,一道巨大的火團衝天而起,沉悶的爆炸聲,讓大地都跟著顫了一下。

  秦征大吃一驚,這景象他體驗過一次。這次在晚上,衝天的火光,更讓爆炸增加了十分威勢。他快步的向莊院跑過去,一邊下著命令。

  “潘老鬼,你的大隊留下,保護少年軍。其餘人,莊院兩裏內警戒,不能放任何人離開。”秦征大聲的叫道。

  一連聲的號令響起,第五都跑動起來,沿著莊院外圍,快速的建立了警戒線。隻留下一幫少年,被潘老鬼帶著人保護在原地。

  “潘叔,給咱們也派個差事。”單海嚷嚷道。

  “對,咱們不是雞雛,不用保護。”

  “咱們也殺過去。”

  單海一挑頭,一群小子就像炸了營,亂哄哄的叫嚷開了。

  “都閉嘴。”潘老鬼厲聲嗬斥,“還反了你個小兔崽子,秦指使的將令也敢不聽?”

  “潘叔。”單海卻是不怕潘老鬼,他從小在西軍長大,和潘老鬼卻是早就廝混熟了的。“吃了半夜風,啥差事都沒撈著,說出去都丟了西軍的臉。”

  潘老鬼突然就像被踩了尾巴,雙眼一瞪,一巴掌拍在單海後腦勺上,嘴裏罵罵咧咧,“他娘的,老子還嫌丟人呢。沒看見老子照樣吃風,啥也沒撈著?”

  潘老鬼自己也很憋屈,蹲了半夜,就撈著一個原地保護少年軍的差事,哪裏會有好心情。

  單海啥事兒沒有,潘老鬼看著架勢凶猛,哪裏會真的用力。單海嘿嘿笑著,湊到潘老鬼耳邊說道,“潘叔,咱們可以去巡河嘛。”

  “巡河?”潘老鬼一愣,四下一看地勢,明白了。汴水已經上凍,夜裏發著蒙蒙青光,很好辨認。河道就在身側不遠的地方,順著河道向東,就繞到了莊院的後方。

  卻是打的好主意,沒準兒還能撈著個漏網之魚。潘老鬼心動了。似笑非笑的盯著單海,這小子就是夠機靈。

  “走,去河道上。警戒。”潘老鬼下令,帶頭向著河道走去。他手下兵丁立時散開,麵向外警戒,將少年軍圍在中間,慢慢的向河道過去。

  冰麵上很滑,行進緩慢。耳聽得莊院裏,打鬥的聲音越來越小,已經到了戰鬥尾聲。單海心急起來,邁步想跑兩步,剛一使力,“啪”的一跤摔在冰麵上,滑出去老遠,才穩住身子,悻悻的爬起來。

  單海也不理同伴的嘲笑,昂著頭向莊院的方向眺望。岸邊都是幹枯的蘆葦,隨著河道蜿蜒倒伏。忽的,單海覺的枯草中像是動了一下,心裏一緊,再看時又不動了。

  嘟囔著往隊伍裏走,當是看花了眼。走了兩步,猛然又反應過來,高聲叫道,“草裏有人。”說著,已經向草叢撲了過去。

  潘老鬼嚇了一跳,喝止已經來不及,腳下一發力,合身撲倒在冰麵上,向著單海滑了過去,速度可比單海快多了。單海可是秦征的寶貝疙瘩,要是出點事兒,他老鬼的屁股非得開花不可。

  草叢裏果然有人,被單海叫破行藏,竄出來就逃。剛跑了兩步,潘老鬼一抬手,嘭的一聲,箭矢正中那人大腿,噗通趴倒在地,慘叫出聲。手卻不閑著,麻利的從懷裏掏出一樣東西,張嘴吞了進去。

  單海趕上去,一腳踹到了麵門上,頓時沒了聲息。低下頭看了看,已經暈了過去,嘴裏還露著半截的紙。探手抽出來,竟是一封信,封口完好,隻是沾了一攤口水。

  “你個兔崽子,想死是不是?是不是?”潘老鬼氣急敗壞的趕過來,查看了那人確實暈過去,這才有功夫教訓單海,罵一句一巴掌,罵一句一巴掌,打的單海四處躲閃,嘴裏不停的求饒。

  “捆起來,帶著走。”潘老鬼終於停下手,命令道。莊院那邊已經沒了動靜,戰鬥怕是已經結束了,去了也沒用了,一群人又沿著河道退了回去。不過,也算是有了點收成。

  莊院裏的戰鬥本來很順利。有鷂子的指點,守衛被無聲無息的幹掉,一都人分成了幾撥,各自開始分頭攻擊,很是順利的將已經睡下的賊人逐個清理。

  鷂子遇到了點麻煩,他的對手,比他又高又胖,很是威猛。但鷂子眼尖,早瞥到房角的一雙巨大板斧,應是這家夥的武器。說什麽也不能讓他拿到手。

  鷂子身手靈活,短刀更是神出鬼沒。不與大漢硬碰,隻是不停的在大漢身上留下刀口。十幾二十招後,大漢已是渾身血紅一片,氣力漸漸不支,被湧進來的兵丁亂刀砍倒。

  眼見院落裏已經被控製,剛鬆了一口氣,一聲轟響,巨大的氣浪,將鷂子掀飛了出去。過了片刻,他從地上爬起,搖搖發懵的頭,看著身邊,難以置信。

  卻是隔壁的房間裏,已經被砍倒在地的老道,猛地跳起來,揮手打翻了桌上的油燈,火焰點燃了桌下的引線,轟然爆炸了。沒來及逃出的兵丁,都和老道一起,被炸塌的房屋埋在了裏麵。

  “快救人。”有兵丁紅了眼,卻是被同袍一把推出來的。

  秦征趕到的時候,戰鬥已經結束,一個活口也沒有。眼見朝夕相處的同袍被炸死,一個個凶性大發,抓活口的命令被拋到了九霄雲外。無論敵人是否求饒,全部幹掉。

  埋在廢墟裏的同袍被救了出來,三個人,肢體破碎,已經死去了。鷂子已經把自己恨死了,不停的揪著頭發。他明明聽到有人說了火藥,怎麽就忘了囑咐手下的兵丁呢?誰他娘的能想到,地下還埋著火藥?

  一場大勝,毫無喜氣。

  城外動手的同時,城內也開始了抓捕。殿前司,副都指揮使高繼宣,舉著皇帝的聖旨,親自帶兵按圖索驥,抓捕潛伏在官員身邊的細作。三十三人,無一漏網。他的舉動,不啻引發了一場地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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