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東京風華 第26章 貴妃發飆
作者:花間酒友      更新:2021-03-11 10:16      字數:3481
  <b></b>開封城外,汴河從東向南轉了一個彎,揚長而去,但是卻給開封的權貴留下了一片肥美的河灣地。這裏遍植槐柳,綠意森森,就是盛夏到了這裏,也是通體涼爽。

  在綠樹掩映之中,一爿爿精致的小院兒坐落其中,白牆青瓦,挑角飛簷,情趣盎然。這裏是權貴城外納涼小憩的所在,地價高的讓人咋舌,但是,有錢卻不一定能買得到。

  一處院落中,修著池塘。池塘中綠水如碧玉,高低錯落綻放著幾株荷花,美不勝收。池塘的邊上是一座涼亭,四五名樂姬正在彈奏時新的曲子,悠揚婉轉。

  張堯佐半依靠著矮幾,很是愜意的打著節拍。但是,此刻他的眼睛卻是狠狠盯著池塘裏的荷花,哪裏有欣賞樂曲的陶醉,分明是閃爍著凶光。

  女兒已貴為貴妃,自己呢?提點開封府界公事。雖說是除了東京城內,京畿周邊各縣鎮都歸他管,但還是說出去都嫌丟人。怎麽說也是國丈,竟混的慘不忍睹,他都不願意出門。

  但他此時卻是因為兒子辦事不力而生氣。

  他看上了一樁買賣,厚利驚人。經營這樁買賣的卻是個小門戶,無權無勢。簡直就是三歲稚子抱著金元寶過街市,恐怕早有不少人都惦記上了。

  他遣了自家兒子去辦妥這樁事,誰曾想失手了。兒子的能力他是知道的,這類的事兒辦了不止一樁,早已火候老道,不該有麻煩的。但偏偏失手了。這讓他很不舒服的同時,也升起了一絲戒心。

  “提點,學生回來了。”楊從易一身瀾衫,士子打扮。

  “文淵回來了,事情怎麽樣了?”張堯佐坐起身問道。楊從易已經三十多歲,久試不中,投了自己。想在自己這裏有個照應,得個官身,能力還是不錯的。

  “學生已經查問明白,是京中十虎的人看上了這樁買賣。那日,公子就是和行九的張舜卿起了衝突。”楊從易不緊不慢的說道。

  “京中十虎?”張堯佐一愣,有些詫異。京城十虎的名頭,張堯佐當然聽過。十虎說的是十個人,京中最頂級的衙內,人人畏懼的惡虎。仗著家世,放貸收利、毀家滅門、強搶婦女的事兒幹的多了。苦主告到開封府,隻會更慘,多半都是被反誣入獄,瘐死獄中。

  這事兒倒是麻煩了。張堯佐沉吟著,有些舉棋不定。放棄有點太過可惜,不放棄那就要和十虎對上。十虎好對付,十虎背後的大佬可是張堯佐也怵得慌。唉,還是官帽兒太小了啊。

  “稟老爺,宮裏來人了。”有下人忽然過來稟報。

  “哦?迎到前廳奉茶稍坐,我更衣就過去。”張堯佐吩咐道。

  貴妃張氏坐在暗影裏,似是竭力躲避著光亮。她沒有梳妝,披散著頭發,眼神裏聚著鬱鬱的灰暗,神思不屬。她很是責怪自己,肚子太不爭氣了,信心十足的要生個兒子,結果卻是個丫頭。

  皇帝不會埋怨什麽,但是她不能釋懷,這讓自己距離想定的目標更遠了。什麽神仙庇佑,張氏冷冷的嗤笑了一聲,對皇帝的說辭不以為然,反倒有些耿耿於懷,恨上了趙曙。

  但是自己的命,未免也太苦了吧?

  乳母昨晚發現了女兒身上的不妥。一個小小的人兒,才來到世間一個月的時間,竟是染上了痘瘡。是啊,痘瘡。張氏下意識的顫了一下,乳母見過,她也見過,不用太醫診斷,她也知道,那就是令人畏懼的痘瘡。

  女人這一生,真的是苦不堪言。張氏眼裏的淚水,無聲的劃過腮邊,流進了嘴裏,又苦又澀,這就是女人的命啊。自己費勁心力的生下她,又要眼睜睜的看著她離去。

  荷香腳下無聲的進來,靠近張氏的耳朵,輕輕的說了幾句,直起腰靜靜的站著,等待貴妃的反應。

  貴妃張氏就像沒聽到什麽似的,依舊一動不動的坐著。隻是注意看她的眼睛就會發現,水汪汪的一潭秋水正泛起波瀾,狠厲的凶光一閃而過,她猛地一下站起,手一揮,案幾上的瓷瓶“啪”的一聲掉到地上,摔得粉碎。

  她就像是突然瘋了,把身邊的一切都瘋狂的推到、摔碎、扯爛。荷香驚得呆住,茫然無措的看著貴妃癲狂大笑。

  侍女們一窩蜂的跑了進來,想要讓貴妃安靜下來,但是一切的勸阻都是徒勞的。他們除了驚訝,更加懼怕,擔心著無妄的厄運降臨在自己頭上。

  張氏猛然靜了下來,還不等侍女們反應過來,她又突然衝出了房門,向著外麵跑去。貴妃披頭散發跑在前麵,後麵追著一群內侍、宮女,嘶聲叫著奔跑。

  轉轉繞繞,張氏竟是跑到了玉璋苑。門口的侍衛慌忙見禮,張氏卻理也不理,腳步不停向裏麵衝去。玉璋苑的內侍、宮女發現了情況不對,想要阻止,卻是被發狂的張氏推得東倒西歪,亂成一片。

  也有機靈的內侍,先跑進去向於飛稟報。還沒等於飛聽明白到底發生了什麽,他已經看見貴妃張氏進了書房,披頭散發,紅著眼向著他衝過來。

  “趙曙,你還我女兒的命來。”聲音都帶了破音兒,衝著於飛一巴掌扇了過來。不等於飛閃躲,身邊兒的香草已是合身撲了過去,抱著張氏的腰滾到了一邊兒。

  張氏這一下應該摔得不輕,不見再起不了身?香草身手不見有多好,但是身子輕盈,臂力比一般人要大得多,摔倒的時候,正是張氏在下,香草在上。

  “快去稟報皇後娘娘,張娘子發瘋了,要殺了二皇子。”乳母廖氏驚魂稍定,雙腿發顫,剛才眼見張氏撲過去,她都要急暈過去,好在香草丫頭及時攔下了。有內侍聽見,知道這是要發生大事了。扭頭向外跑去,飛奔向坤寧宮稟報。

  張氏的侍女也追了進來,見張氏倒在地上,慌忙上前攙扶。張氏卻是不依不饒,一邊嘶喊,一邊掙紮著要撲向一旁的於飛。

  於飛倒是沒有害怕,隻是很詫異。什麽時候得罪了張氏嗎?這麽喊打喊殺?於飛想不明白,索性不想,饒有興趣的看著張氏表演。香草早就很利落的站起,擋在於飛的前麵,防著張氏再撲過來。

  皇後來的快,但皇帝更快。一個從前朝趕回來,一個在後宮過來,兩人幾乎前後腳都趕到了玉璋苑。荷香知道是怎麽回事,所以,張氏前腳出了紫萱閣,她立刻就飛奔去找皇帝做主。

  皇帝皇後的威嚴,讓玉璋苑立刻安靜了下來。張氏此時隻是流淚,卻不再發瘋了。跪在皇帝腳邊,任皇帝攙扶,就是不肯站起來。

  “張娘子,跑到玉璋苑喊打喊殺的,究是何故,你且說說明白。”

  “官家,咱們的女兒要死了,都是他害的。”張氏抱住了皇帝的腿,說著,猛然向於飛一撲,眼神凶厲的瞪著於飛。

  “胡說什麽?”皇帝怔了一下,“女兒怎麽了?”

  “臣妾昨日用了香皂,給女兒洗了一下,今早就發現身上起了小泡,身子滾燙。定是那香皂不明不白,害了女兒。”張氏哭哭啼啼的訴說,讓皇帝頭腦一暈,怎麽都無法相信這個事實。

  “宮中人人都用香皂,民間更多人在用,何曾聽說能害人性命?”皇後不幹了,這險惡的用心也太明顯了吧。對著一個三歲的孩子栽贓,最終的目標豈不就是本宮?

  “前麵一直都好好地,為何用了香皂就發病了?定是香皂裏有害人的毒物,年長者或無事,但孩子弱小,無辜受害。”張氏毫不畏懼皇後的威儀,一口咬定香皂害人。

  “可有宣太醫看過了?”皇帝終是冷靜了下來,說香皂有毒?這說法有些牽強,他本人也用香皂,禦藥苑早已檢驗過,不然如何能讓皇帝使用?

  “臣妾得知女兒發病,一時心神大亂。”張氏低頭抽噎,話沒有說完,但大家都聽明白了,根本沒有宣太醫看過,就直奔玉璋苑來發飆了。

  “快去宣太醫。”皇帝下令,沒有心思計較張氏,匆匆而去,他要趕過去看看女兒,究竟是得了什麽病,讓張氏如此發瘋。

  張氏被侍女攙扶著站起,也跟著皇帝向外走,臨出門,回頭狠狠的看了於飛一眼,意味難明。

  於飛感覺得到張氏對自己的恨意,他奇怪這恨意從何而來?兩人沒有什麽交集好不好?而且,為了她的女兒,於飛還做了半夜的鎮宅神獸呢。

  “二哥兒,我們也去看看。”皇後扯住於飛的小手,也往紫萱閣而去。於飛也想看看,張氏的葫蘆裏到底賣的是什麽藥。

  紫萱閣氣氛沉悶,一眾內侍宮女噤若寒蟬。皇帝皇後一同駕臨,從來沒有的事兒啊。都聽說了,小公主生了病,貴妃發瘋了。

  皇後沒有進屋去,和於飛就在院子裏站著。屋裏已經擠了不少人,還是不進去了,莫要再染了病。

  不一會兒,皇帝和醫官都從小公主的房裏出來,麵色陰鬱。

  “錢卿,究是何病症?”皇後開口問道。

  “回聖人,經臣等確診,是痘瘡。”錢乙沉聲道。

  於飛立時覺得皇後抓著自己的手就是一緊,竟有些微微的顫抖。於飛見過錢乙,自己複生的那一刻就見過。對外的宣傳中,正是錢乙等人救活了自己。

  “快帶二哥兒離開這裏。”皇後急促的說道,一把拉起於飛的手,交給乳母廖氏,滿臉的驚慌。廖氏更是不堪,身子抖得竟是無法邁步。還是後邊趕到的苗氏,一把抱起於飛,連招呼都來不及打一個,匆匆離開。

  苗氏是聽說貴妃發瘋殺到了玉璋苑,驚慌失措的趕去,沒碰上,又匆匆的趕來紫萱閣。恰好聽見了痘瘡二字,七魂早嚇丟了三魄,抱著於飛落荒而逃。

  痘瘡在這個年代,就是死神。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