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東京風華 第24章 弓箭論兵
作者:花間酒友      更新:2021-03-11 10:16      字數:4366
  <b></b>皇帝起意成立少年軍,遭到了不少朝臣上書阻止。理由很簡單,朝廷缺錢,沒錢養兵。在朝堂上糾纏了數日,也沒有個定論。

  皇後說了“利益均沾”四個字,點醒了皇帝趙禎。遂下詔組建禦前少年軍,皇子趙曙為禦前少年軍都統製。選朝中勳貴以及上四軍將領中八歲以上、十二歲以下幼子入禦前少年軍。

  加禦前二字,是為天子親軍。阻力瞬間被打破,禦前少年軍得以正式成立。雖不合規製,但朝中勳貴利益均沾,便無人阻止,更將反對者的聲音壓了下去。

  理由很簡單。誰都想為自己的後人謀取進身之階,以保富貴長久。皇帝給出了一塊香噴噴的大蛋糕,朝中大臣自然欣喜笑納,將自己眾多子嗣中的一位適齡孩子,送進禦前少年軍受訓。

  雞蛋不放在同一個籃子裏,這種智慧曆來都是不缺的。

  樞密院、兵部經過一番籌劃,給出了三千人的兵額,俸祿比照上四軍。設五營,每營五都,每都一百人;另五百兵額是都統製趙曙親衛。從禁軍抽調一百二十名軍頭充任少年軍教頭,各級統兵官暫不設。

  但是軍服、軍械就沒有辦法了。沒有這個型號啊,少年軍年紀最大的隻有十一歲,沒有現成的可以配給。

  但是這個事兒難不住於飛。他窩在自己的院子裏畫了一上午,終於在廖氏幾次催促吃午飯時完稿。於飛滿意的看著手中的畫稿,嗯,八路軍的軍服,還是很好看的,也是很實用的。

  對襟兒的上衣,兩腿分立的褲子,腰上紮著腰帶,帶著帽簷兒的軍帽,都不是這個時代應該有的,但有何妨?做起來不難,稍會些女紅的宮女,看一眼就可以做出來,隻是與這個時代的樣式習慣有些不同罷了。

  另一張紙上畫著一麵紅色的旗子,是軍旗。旗子的左邊是豎排的一行字大宋禦前少年軍,白底黑字;旗子的中間,於飛想畫個虎頭,但是不會,隻好畫個圈兒代替。

  “這個圈兒是何意?”香草哪壺不開提哪壺,指著圈兒問道。

  “這個是虎頭。”於飛咬著牙說。

  正說著,門外有人稟告,說是曹國舅求見。於飛立刻飛奔而去,他實在不想麵對香草的挑剔,一會指不定會說出什麽來,多尷尬,本人的畫技還基本停留在當初的階段,沒有任何長進。

  曹佾卻是來說果酒之事的。果酒的第一次亮相,被過於熱烈的拍賣搶了風頭。當時,貴婦們一心都在爭搶發賣權,果酒被忽略了。但離開時,皇後每人賜了兩壇。

  想必是經過多天的醞釀,果酒有了好消息。果然,於飛一看曹佾滿臉笑的都是花,就知道事情八成是成了。

  “殿下,大賣啊。”曹佾一見於飛,大喜的叫道。

  “哦?如何的大賣?”於飛問道。

  曹佾眉飛色舞的講述了這幾天的經曆。

  拍賣會之後兩天,一點動靜都沒有。直到第三天,有人在市麵兒尋找玉堂春,竟是沒人知道。最後還是問到了皇後那裏,才知道這種清亮甜香的果酒,是曹國舅家的新品。

  恰在此時,曹國舅家的果酒鋪子開張。一傳十,十傳百,果酒鋪子生意大旺,人頭攢動,跟趕集似的。

  但是,曹國舅聽了於飛的建議,並不敞開了賣,每天限量三百壇,售完關門。人就是這樣,越是藏著掖著,越是被惦記。後世的饑餓銷售法對大宋同樣有用。曹國舅的鋪子裏每天都是排了長隊,還是有人買不到。

  售價八百文的果酒,私底下的價格被抬到了千錢一壇。而趁著這個機會,曹國舅的鋪子一間間的開張,幾乎每個坊都開設了一家。每家都一樣,限量三百壇。

  前期收購的果酒根本不夠用,好在,曹國舅早有安排,派了得力的人手去京外收購。如今真是數錢數到手抽筋了。

  “殿下,四五天,兩萬貫啊。”曹佾還沒有從興奮中清醒。

  “還不錯。”於飛淡淡的說道。京中果酒大賣,曹佾的麻煩也就快來了。大宋實行榷酒製,也就是國家專賣。但官府不會自己去賣酒,而是交給官府認可的商家經營,國家抽稅。

  開封城內,礬樓就是壟斷的酒曲專賣。有資格釀酒的商家,都要在礬樓購買酒曲,私自釀酒那是大罪,傾家蕩產都是輕的,重則人頭落地。但也是因為此,礬樓是開封城最大的酒水發賣商,暴利驚人。

  曹佾的果酒熱銷,無疑是搶了礬樓的生意。礬樓身後的那些勳貴大佬豈能幹休?曹佾縱是皇親,姐姐是當朝皇後,也是眾怒難犯。

  “舅舅接下來如何打算?”於飛問道。

  “當然是賣發賣權,就跟香皂一樣。”曹佾是想學香皂的做法。

  “不,舅舅,發賣權不能賣。”於飛不想暴露甘油的製法,同時,也有更重要的打算。他要把果酒賣到整個大宋,甚至出海。在全國開設分店的同時,建立起一條物流通道。這條通道,才是真正值錢。

  “不賣?那?”曹佾不解。

  “可以賣股。”於飛老神在在。

  合股做買賣,在宋代已經很流行。各家按照一定的比例出錢,賺了錢再按比例分紅,與現代的股份公司已經很相像。在宋代,被稱為“鬥紐。”

  字麵兒上的意思,曹佾聽明白了,但是不理解。

  “舅舅現在所有的投入有多少?”於飛問道。

  “不到一萬貫。”曹佾道。

  “按照百份來算,宮裏占三十份,舅舅占十份,剩下的六十份,每份一百萬貫賣了。每年結算,以此分紅。”於飛道。

  每份一百萬貫,六十份就是六千萬貫。曹佾差點咬了舌頭,這個小殿下也太能賺錢了吧,眨眨眼就是六千萬貫,比他爹厲害多了。

  曹佾恍惚幻想了一下全國銷售的場景。東京城五天賣了兩萬貫,一個月就是十二萬貫,全國十六路,有多少大城?

  按最低的來算,每路一個月十萬貫,一年一百二十萬貫;十六路,一千九百二十萬貫。我的那個天哪!曹佾被自己嚇著了。

  送走了一直傻樂的曹佾,於飛又開始琢磨他的少年軍。忽地,他抬頭看看天,這都下午了,秦征呢?怎麽還不來找他報道?昨天皇帝可是說好了今天派秦征過來呢。

  “元童,你去前麵看看,秦征怎麽還沒到。”於飛有很多事,要提前和秦征說說。於飛不會練兵,現在他的兵年紀也太小,不合適。

  但於飛有點想法。他心目中的少年軍,應有點現代軍隊特種作戰的影子,刺探、突襲、斬首,這樣的練兵方法,和現在可是大相徑庭。他自己也不是很有把握,總要聽聽這個時代帶兵將官的意見,才能最後決定。

  又過去大半個時辰,元童氣喘籲籲的跑回來。進門說道,“二皇子,那個秦征,在垂拱殿門前跪著呢。”

  “啊?”這是什麽情況?於飛有點發懵。

  於飛把畫稿交給香草,讓她去找女官安排製作。自己帶著元童往垂拱殿去。第二次去垂拱殿,一班內侍都有了經驗,打著遮陽的傘,端著解渴的冷飲,跟著一大幫人,浩浩蕩蕩的來到垂拱殿門前。

  小皇子已經成了皇宮一景,各種狀況早都習慣了,一個個侍衛樂嗬嗬的看著,猜想著小皇子又要幹嘛?

  秦征就在太陽底下跪著,穿著甲胄,就像放在鍋裏煮。於飛示意身邊的內侍,把傘給秦征打上。內侍不敢,於飛不再勉強,走進垂拱殿的大門,高聲叫道“陛下。”

  垂拱殿值守的內侍宮女,差點沒有笑出聲來。又來這一招!

  皇帝正在看書,聽到叫聲一惱,但立刻反應過來是誰來了。這個小混蛋都要成精了。“給我滾進來。”皇帝陡然來了興致。

  “末將參見陛下。”於飛拜的似模似樣,一本正經。

  “何事打擾朕休息?不說明白,可是要打板子。”皇帝板著臉。

  “陛下,不知末將的教頭犯了何事,被罰在外麵跪著?”

  “朕可是沒有罰他,是他自己要跪。”

  “啊?”於飛愣了,事情不是自己想的那樣。“那,兒臣就把他領走了,兒臣告退。”說完就想溜之大吉。

  “站住。”皇帝站起身走了過來,又吩咐內侍,“讓秦征進來。”

  不一會兒,秦征進了殿,單膝跪下行禮,一言不發。於飛很納悶兒,怎麽個意思?這是有情緒?

  “把你方才說的,再說一遍。”皇帝說道。

  “臣秦征,願舉薦東京弓箭社第一神射手劉斌,為禦龍弓箭直都虞侯兼禦前少年軍弓箭教頭。臣自願讓賢。”

  “嗬嗬,嗬嗬。”皇帝冷笑兩聲,瞥了於飛一眼,似在說,看,不關我事吧,是他自己不願意幹。

  於飛明白了,低頭沉吟了一下,扶住秦征的胳膊,請他站起。

  “秦將軍的箭術,我曾經見過。不知秦將軍習練了多久,才有如此箭術?”於飛問道。

  “回殿下,臣九歲開始習箭,至今已七年,不敢稱大成,隻是小有所得。”秦征回到。

  “七年習一箭,上陣可殺幾人?”

  “這?”秦征無法回答。

  “換個說法。讓你連續不斷射箭,最多可發幾箭?”

  “十五箭已是乏力,若拚著臂膀受傷,還能再發十箭,之後再無力開弓。”秦征斟酌著,不明於飛的意思。

  “若是有一營軍士,皆有你這般箭術,可發幾箭?”於飛道。

  秦征這下聽明白了,可是這話怎麽回答?“嘩啦”一聲甲葉子響,跪倒在地,低頭不語。道理是明白,可是他真的不願留在京城啊。但拒絕的話,此時竟也是說不出口。難道說,不願意為國培養後繼人才嗎?

  “秦將軍請起來說話。”於飛不緊不慢,接著說,“秦將軍是選鋒吧?”

  “是。”麵對著小小的皇子,秦征有點錯覺。小皇子在壓著他問,竟讓他有些喘不過氣來。

  “臨戰之時,選鋒營破陣摧堅、勇往直前,銳不可當。”於飛道,“若是沒有後軍跟上接應,你們可還能生還?”

  於飛這一指頭戳在了秦征的痛處。他曾經曆過這種絕望無援的情況。那時,他還是選鋒營的新兵。

  一聲號令,選鋒義無反顧的衝進了敵陣,鬼神辟易,勢不可擋。然而敵人一層又一層的圍上來,殺得筋疲力盡,依然還在重重包圍之中。

  負責接應的部隊被敵騎兵一衝而散,四處逃命。那一戰,選鋒營隻剩下二十七人活了下來,秦征的隊正、都頭都死在了那一戰。接應部隊的主官下令逃竄,不僅未被責罰,反而因為保全了兵力,立功受賞。

  這是秦征心中的一根刺,一碰就生疼。大膽的抬起頭,紅著眼看著於飛,麵容都扭曲了。於飛前世久經世故,如何看不出戳了秦征的心窩子。隻是這樣才好。

  “回頭再說弓箭。秦將軍,你的弓是何人所製?箭又是何人所製?”於飛道,“有弓無箭,你可能殺敵?”

  秦征漸漸冷靜,卻也被於飛說的更迷糊了。於飛也不等他回答,接著說,“弓箭是朝廷弓弩院所製,若無弓弩院,哪裏來箭矢?軍糧是百萬民夫送到前線,若無民夫,將士吃什麽?若無大軍為後盾,選鋒能活幾人?”

  秦征聽得汗都流下來了,這回他是真的聽明白了。一戰看似簡單,拚命就行。但是細想身後,有無數的人在支撐著這一場戰鬥,一環套著一環,每一個人的位置都不能或缺。

  “臣錯了,請陛下處罰。”秦征嘩啦一聲又跪下了。不過這次,他是真心實意,徹底服了,不像剛才有點別勁的意思。他想的太狹隘,自己的見識竟不如一個四歲的孩子。這讓他無地自容。

  皇帝已經驚呆了。這是他的兒子嗎?他還不到四歲,這番弓箭論兵,就算老於軍伍,也不定能說的如此簡單透徹。一個孩子,洞察人心,三言兩語折服桀驁的軍將,說出去都沒人信。

  一時間,皇帝心中千百念頭流轉,一下為兒子見識不凡而激動,一下又為兒子過於早慧而擔憂。不見古往今來,早慧的孩子都是壽命不永嗎?踟躕著,竟沒有聽見秦征說了什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