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八章 褚遂良
作者:錢本草也      更新:2021-03-23 08:28      字數:3279
  大堂外傳來的山羊嘶叫般的聲音正是褚遂良,這人長得不高,雙眼深凹,不到三十歲的樣子。

  不過聽他爹和幾個老先生說書法極有天賦,據說王羲之的真跡出了虞世南與歐陽詢之外隻有他能辨認的出來。

  聽到聲音,張翽苦笑了一聲轉身拱手,自己這新晉的師兄一出場就壞了大事兒,馬上就要出了大人物了,褚遂良這挨著陛下那麽近的黃門侍郎一說話,後麵那人還敢出來?

  張翽再抬頭看那潘文,臉色比手下那兩個捕快的臉色還難看,隻見他刻意壓製住情緒道:“是下官多事了,犬子秉性頑劣,能有今日之禍,實是在下管教不嚴所至,怪不得旁人,下官這就撤狀,還望張侍郎大人大量,不要計較。”

  “你說告就告,你說撤便撤,大唐例律是為你老潘所書不成?”還沒等張翽說話,褚遂良就得理不饒人起來。

  “褚侍郎有何見解?”潘文明顯認識褚遂良,知道這不是個善茬,不然他能那麽果斷的放棄自己背後的那人?

  “這個,見解麽,不敢說,我父讓人給我帶話說先生新收了一徒弟,是我的師弟,這不還沒來得及親近。

  就被你給抓到了縣衙,今日老幾位好不容易湊到一起吃席卻被你給掃了興致,若是我這小師弟有罪於國,也就算了,不就是打了你著敗家兒子一頓嗎,幹嘛呀,有那麽疼?”

  說著褚遂良一腳又踢在了潘強的身上,後者一嗓子響徹雲霄……

  “老潘啊,做人得地道,怎麽隻許你兒子在長安打人,不許出門被打?咱們是舊識了,你老潘不是一個傻蛋人物,怎麽這次這麽不開眼?”

  褚遂良背著手在衙門大堂說教,絲毫不把這地方當做執法的地方,好像在自己家後宅訓斥下人一樣的口氣。

  “哎,褚侍郎,您給個痛快話吧,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算我老潘紮了眼不識得貴人。”

  潘文現在絕對是騎虎難下,如果褚遂良給他一個台階下,他就能下,不給他他隻能被火烤。

  “小師弟,你說怎麽辦,師兄可是給你做主來了,回頭在師父那可要多給我美言幾句,他老人家向來不喜歡我,要不是礙於我父的麵子,早就把我逐出師門了。”

  褚遂良難聽的嗓音在堂上傳來傳去,張翽也隻能拱手抱拳認下這個在政治上與長孫無忌並論在書法上被稱為初唐四大家的師兄。

  “師兄,小弟倒不是多事之人,隻是此事遠非看上去那麽簡單,小弟隻想問潘縣令一句話,就是那背後之人到底是誰?”

  張翽的話讓大堂之上陷入了寂靜,潘文臉色蒼白,汗水從兩頰流下,不過眼神卻視死如歸,看樣子是打死也不會說了。

  褚遂良也手撚胡須在堂上踱起來步,臉上一副玩味的笑容。

  此番情景被張翽捕捉到後他就知道,今日的事兒,可以到此為止了。

  “老洪,老鄧,還跪個屁,走啦!”

  還是張福趕馬車,老洪老鄧地下腿兒著,隻不過車廂裏多了一個話多的褚遂良。

  “師弟啊,你說你怎麽一來長安就有這麽多麻煩,哎,你是身在福中不知福哦,小時候長安是個人都欺負我,師兄瘦小老是被揍,現在啊師兄自己就是個麻煩,也沒個人敢來惹我,無聊啊。”

  “師弟啊,聽說你小篆寫的不錯,回到你家咱們交流交流?不行不行,聽說你家的飯食一絕,先吃飯,然後再說其他。”

  “師弟啊,師父有幾張好墨寶,連我都不給,下次去他府上你幫師兄偷出來咱們瞻仰兩天?”

  張翽把頭依在車壁上,感覺這人聒噪死了,他的聒噪不同於劉二,也不同與馬三堂,前兩者是單純的溜須拍馬吹牛,而褚遂良全都是有的放矢,說了一路子了,全都是占便宜的事兒,張翽一路子隻問了他一個問題,他卻沒有給正麵的回答。

  陰人就是陰人,千古的政治家沒有一個是好鳥,都是上麵說著笑話,下麵捅刀子的狠人,張翽此時有些後悔拜師虞世南了。

  他隻希望對麵這個師弟師弟叫著自己的褚遂良來日對自己下手輕一點,不然自己可承受不住他肚子裏那些陰招。

  “師兄,交流書法可以,師父幾人送的筆墨紙硯不能給你,吃飯也行不過小弟在崇仁坊準備開個酒樓。

  到時候還望師兄給捧捧場,至於偷師父的墨寶,還是算了吧,小弟向來膽小,不敢不敢啊。

  師兄既然不願意告知這背後之人,小弟也不強求了,在長安沒人敢欺負師兄不假,我估計欺負師兄的人下場要比潘強慘的很,可小弟就不一樣了,小弟一家婦孺,任人宰割啊”。

  “師弟啊,你可別這麽說,你雖然看起來不是很聰明,大智若愚這四個字為兄還是能看得出來的。

  別的不說你那一首《清平調》可是讓傷透了半月樓兩個姑娘的心,那冷豔的紅月兒據說見過了師弟的風采後再也不接客了,天天把自己關在房裏拿著師弟的那首詩落淚,還有那叫杏兒的姑娘。

  據說因為師弟你的一首詩一舉成為了新魁首都知,那女子竟然還是個小雛兒,現在很多人要花大價錢求其元呢,對了,師弟那一夜沒碰?師弟真風流,師弟真風流,師兄佩服!”

  褚遂良連連拱手打趣,張翽一個勁翻白眼,也未曾做答。

  “師弟,你進長安這些天說實話大家族都有些關注,他們看著你在長安橫行跋扈,看著你嬉笑怒罵,都以為這新晉的爵爺是個傻球,賣了仙方,又得罪了眾醫家。

  打了李道宗的兒子,打了清河崔氏的小子。可師兄不這麽認為,師兄能看出來師弟的大智慧,陛下也不這麽認為,陛下覺得師弟是可用之才,師父更不這麽認為。

  師父認為師弟不光小篆寫的一絕,詩詞一道真是天縱之才,別看他老人家收徒時一臉不願意,其實心裏美著呢!”

  “師父沒有不願意啊,收師兄的時候不願意?”

  “師弟啊,咱們要兄友弟恭,你是聰明人,不要做讓師兄傷心的事情。”

  “哦哦……”

  “哦……”

  回到張府,迎接的隊伍著實嚇到了褚遂良,隻見田牛兩位伯伯帶著牛石頭劉二拿著那些剛剛從地裏帶回來的農具正準備去大鬧官府。

  自己家的少爺被抓了?自己少爺可是世上一等的好人,怎麽會犯法?一定是貪官汙吏貪贓枉法誣陷咱家少爺!

  嚴重嗎,嚴重啊,不光貪贓枉法他們還圖財害命那!那怎麽辦,怎麽辦?幹他們去!

  經過幾個長者的高層討論,最終把這一想法進言給了張家老太太,老太太愛孫心切的同意了這一決定,這才有了把褚遂良嚇壞了的那一幕。

  “幹什麽,幹什麽,田伯伯牛伯伯你們怎麽也挺馬三堂這小子瞎咧咧,要是有什麽事兒小子我能不提前做準備?”

  “師兄,見笑見笑,家裏原本魏州粗鄙農夫,野蠻貫了。”

  “無妨無妨,諸位真性情,在下倒是對師弟羨慕的很,羨慕的很那!”

  吩咐廚子趕緊做飯備酒,既然這便宜師兄非得來做客,張翽還是願意拿出來些好吃的與他的,畢竟之後崇仁坊的那酒樓還要仰仗他多在京城宣傳宣傳。

  有時候張翽覺得沒有後世網絡虛擬世界的生活過得很快,抱著張二黑往院子裏一坐,陪奶奶聊聊天,調戲調戲小侍女,聽馬三堂吹吹牛,給秀兒雕刻一個潦草的木雕,這一天的光陰就隨著日頭溜走了。

  光陰如水,就看人抓不抓而已,時間是世間最公平也最無理的東西,有人嫌不夠,有人嫌太長。

  六街冬冬鼓傳來的時候,張府裏的燈也依次點上,燈紅酒綠四個字,此時用在這甚為貼切,張翽沒想到褚遂良那麽喜歡碗裏漂浮著綠色糜子的“綠蟻酒”。

  李白鬥酒詩百篇,詩百篇張翽不懂,一鬥酒張翽知道自己肯定喝不下去,一鬥酒好幾十斤酒,要喝下去真是難為人了,而且還沒度數。

  褚遂良與昨日的劉祥道一樣,來了就沒想著回去,張翽沒想到一個文人吃起來飯菜竟然這麽狼吞虎咽,這完全不是今天早晨那老四位的飲食風格啊,那幾位幾乎吃一口菜,說一句經典古語。

  “師弟,你家廚子做的菜真好吃,能不能把我家的派過來取取經?”

  “不能啊師兄,這是商業機密,你想吃,改日去崇仁坊就成,小子給你打個折!”

  “小氣,日後在長安行走師兄會幫你的,想當年我跟著陛下做鎧曹參軍,知道陛下對師兄的的評價是什麽?

  陛下說師兄若飛鳥依人,自加憐愛,哎也就是師父他們看不上師兄的行事方法,覺得我不夠中正大氣,略微陰險了些。”

  冷風吹來,門外又飄起來雪花,洪鄧馬劉幾人也在偏房裏燃起暖爐,吃起來酒,張府裏雖然有規矩,但是在張翽的帶領下,氛圍還是比較寬鬆的。

  “師弟,聽說你曾看過一本《謫仙冊》,裏麵可有應此時景的詩?”

  張翽沉思一下,隨後抬首吟道:

  “綠蟻新醅酒,紅泥小火爐。

  晚來天欲雪,能飲一杯無?”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