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少爺?
作者:錢本草也      更新:2021-03-10 08:22      字數:3409
  把所有長期待在山洞裏的叔伯兄弟們的眼睛蒙上,張翽與牛田二位伯伯把他們帶出了洞口,適應了幾個時辰後才敢慢慢摘下來他們眼上的布條。

  張翽用井水浸濕了麻布,貼在那個自己所謂親叔叔的女兒頭上。

  此刻奶奶正輕輕的幫她擦拭著臉龐,從山洞一起回來的眾人拜見過老太太之後也都各自回家父慈子孝去了。

  而那個旁支孤兒堂哥張福,已經躺在了張翽前幾天剛剛給自己弄平整的床上,看來晚上又要睡土炕了。

  就在張家的除了田牛二位伯伯與牛石頭之外還有那醫人劉二,這人長得比牛田二位明顯小了一圈,就看著張翽用燒開了好幾滾兒的涼開水擦拭著張福的傷口。

  “今天沒法做手術,我需要幾味藥,他這個年紀太小了,根本承受不了做手術的痛苦,我寫下的這幾味藥還得勞煩劉二伯給備齊了”。

  張翽努力回憶後世已經用於麻醉的幾味中藥方,遞給了劉二。

  後者目瞪口呆疑問:“你把麻沸散的方子給我看?”

  顯然沒有經曆過大數據信息雲共享時代的劉二對張翽的做法極其不理解。

  “都是一家人,沒什麽大不了的,這種你所謂的秘方方我有上百張,你要想要我回頭給你寫下來”。

  張翽揮揮手表示無所謂,後者原本張大的口變得更大,下巴都快掉下來了。

  劉二看著張翽那一臉不在乎的樣子心裏暗罵敗家。

  可知上百張方子啊,就連那世代為醫的醫家大族蔣、徐兩家都不敢說有那麽多秘方吧?

  難道真如傳言,這小子在三湘五嶺間拜了一位老神仙?

  田牛二位更不用說,不明覺厲,一個勁的當著老太太的麵誇讚咱們張家小少爺天縱之才,以後一定能進太醫署做太醫去,被張家老太太趕走一塊尋找藥材去了。

  張翽坐在院子門口,看著天上正在熊熊燃燒的太陽,順手從屁股後麵摘一朵野花,放在鼻間輕輕嗅著。

  現在隻有這些真實的感覺,才能讓他覺得自己還在人間,野花並沒有香味,隻有草味,他還是沉迷於此。

  奶奶從後麵出來,那拐杖輕輕敲打一下張翽的屁股,示意他起來一下,好讓她把手裏的麻袋放下,孫子就這樣坐地上不行,潮濕。

  “奶奶,你說人為什麽這麽苦還是要活著?”

  奶奶坐在遊手好閑了一個月的孫子給打造的怪異板凳上,張翽坐在地上的麻袋上,頭依在奶奶腿上輕輕問道。

  頭上的槐樹時而落下幾片葉子,隨著微風,左搖右擺落翻滾飄揚在張翽頭上。

  奶奶伸出枯枝一般的手又幫他捏去,低頭用沙啞的嗓子溫柔回答:“為了能吃飽飯啊”。

  奶奶倒是和另外一個世界裏的奶奶一樣,不懂得什麽大道理,卻真誠的說出自己這輩子最大的希望,並且企圖打動認為他們可笑的你。

  真正有故事的人沒有自己往外說的,人看過的多了對世界無非是失望且還得無奈的活著。

  張翽在另一個世界有不少故事,有一腔的詩意,也有喜歡的姑娘。

  可到了現在,張翽並不認為那些美好的夢想,能抵得過眼前的奶奶在未來吃到紅燒肉和細麵餅的模樣。

  劉二找來了大部分的藥物,烏頭,天南星,羊躑躅,大麻,附子之類,胡椒這時應該還沒有傳入中國,曼陀羅竟然也沒有?

  劉二感覺很慚愧,自己世代為醫,從小就遍識藥性,父親視為珍藏的《傷寒》自己倒背如流,每條每句莫不深究細琢。

  張家少爺拿出來的方子竟然有幾味藥自己連聽都沒聽過,莫非這真是來自九重天之上的仙方?

  “劉二伯莫要妄自菲薄,也許隻是地域差異而名字不同罷了,這曼陀羅有很多個名字嘛,洋金花?山茄子?狗核桃?大喇叭花?”

  “這就對了嘛!山茄子!家裏有,我去給你取!”

  “記得再給我拿一些薄荷葉”張翽衝著重拾自信遠去的劉二喊道。

  張家院子又重新熱鬧了起來,醒來的張秀被一位嬸子抱在懷裏,幾乎從山洞裏回來的所有青中年都圍在了門外。

  看張家小少爺施展起死回生之術,院子裏此刻沸沸揚揚的,嬸嬸嫂嫂們也頗有後世農村婦女的風采。

  張翽進去做手術,劉二是第一助手,牛石頭獲得了在門外燒火開水的光榮職位,張二黑則在院子裏跑來跑去活躍氣氛。

  把所需要的藥物煮成藥湯子分成了三份,張翽給張福灌進去一份。

  因為拿捏不好唐朝藥材的藥效,所以隻能最小劑量來用,那幾味中藥可都有大毒性,稍有不慎,張福命歸西天。

  不出所料,唐朝藥物的力量果然很強大,看到張福已經對疼痛沒有了知覺張翽心裏又狠狠罵了一句後世假藥商狗日的玩意。

  吩咐牛石頭把接近五六十度的熱水端過來後,又囑咐一邊劉二記住自己教他的無菌操作規範。

  從一百度以上的沸騰著的大鍋裏用同樣煮過的竹夾子把自己那把手術刀取了出來,張翽開始了第一步,清創……

  然後在劉二嚇得顫抖的注視下,張翽一步一步,清理腐肉,冷水衝洗,有時不小心劃破了一根小血管就讓劉二壓著。

  三代行醫,三代都沒見過如此場麵的劉二咬緊了牙花子,鼓起來了腮幫子,兩目直視卻無神,腿一個勁的打顫。

  反觀張翽卻凝心鎮靜的一點一點剔除腐肉,手裏拿著藥箱裏最後一輪手術線,上下翻飛著。

  刀口還是比較深的,這小子也不知道跑去哪裏跟人家拚命去了。

  最少需要縫上三層,肌肉層皮下層和外層皮膚,自己的線估計還能剩下些,最外麵那層皮就用在鍋裏煮過的這裏最細的麻線吧。

  這是張翽給自己旁支堂哥衝動是魔鬼的一個小懲罰,無非就是拆線的時候疼了些。

  手術做完的時候張翽讓牛石頭拿出去那些血色麻布著實嚇壞了圍觀的眾人。

  劉二幾乎以醉了的姿勢出門大喊了一句:“張少爺天人之才,醫聖之姿,技驚鬼神!”

  然後就摔倒在地上把昨夜吃的那兩個菜餅全吐了出來。

  “看你那個慫樣!”田大伯一腳踢開他,闖了進去。

  隻見張福已被蓋上了被子,張翽手裏拿著刀子正在擦拭。

  剛剛放麻布的木盆裏,盡是一條一塊的腐肉,好不刺眼,田大伯扭頭就跑,無奈他是個跛腳,一口噴在了外麵燒水的鍋裏……

  張翽完成了自己在大唐的第一台手術,自己神醫的名字也被劉二在附近的鄉裏傳的神神叨叨:“華佗轉世,仲景投胎,太上老君之徒!”

  還說他有個神秘的藥匣子,一摸出銅色丹能去腐生肌,二摸出銀色丹能續骨生髓,三摸出金色丹能生死人肉白骨。

  張翽聽到的時候,也隻能置之一笑,自己隻不過給張福喂了兩天的阿莫西林而已。

  好在他恢複的不錯,再加上牛石頭這些天去林子裏給他打了隻野雞,張翽給他燉了湯喝,現在麵色已經紅潤起來了。

  奶奶這兩天總是樂的合不攏嘴兒,天天坐在張福窗前炫耀她孫子張翽是怎麽把他從地府鬼門救回來的。

  張翽也隻能不好意思的撓撓頭,任由她去,老人以孫為榮的快樂是萬萬不能阻止的,她們本來就沒有多少值得快樂的事情,他絕不會做那遺恨終生的事兒。

  “少爺,我這傷需要多久能下床?”張福不好意思的看著張翽。

  這個比自己還小幾歲的張家小少爺竟然救了自己一條性命,他隻期望能早日下床,下地幹點活,好報答他們,自己一直在床上讓小少爺喂自己,確實有愧。

  “你我本家,叫什麽少爺啊,傷筋動骨最少需要一百天啊。

  福哥,你就老老實實在床上躺著吧,別多想,我不還吃你雞肉了麽”。

  張翽上一輩子也被生活做成了一根老油條,豈不能看出他的想法。

  “秀秀也吃了,秀秀也吃了,翽哥哥做的雞真好吃!”

  張秀兒北奶奶梳理過頭發重新打扮了一下,倒是個極為可愛的女孩,一句話引得大家哈哈大笑起來。

  在神醫張翽的帶領下,張家村的每一戶人家都拿出來五畝地做試驗田。

  張翽親自教大家怎麽樣在穀子抽穗後但是還未大量開花前整穗,怎麽樣把刺毛剪短,以免影響授粉。

  然後從父本植株中挑選一些生長健壯,並且與母本穗子抽穗期相遇的穗子,把它和經過修剪的母本穗子套在一個布袋裏,還教他們怎麽樣手工去中雄。

  其中學的最認真的就是見過張翽做手術的劉二自己猛男牛石頭。

  張家村的地裏大片出現黑色布袋的時候,張翽躺在地頭,身邊躺著牛石頭,在旁邊是他老子,再旁邊是劉二,左邊是張二黑。

  四人一狗,看著夕陽享受這片刻的清涼。

  牛伯伯翻身坐起來,帶起來大片的塵土,看著剛剛拔穗的穀子就被張翽禍害了的那幾畝,他還是不很相信,就這樣就能增大產量,孕育良種?

  他扭過頭看看張翽,躺著的張翽卻不太想回答這個問題,因為這幾天他已經費盡了口水和這些人解釋雜交的原理。

  劉二坐起來悠悠的不滿道:“老牛啊,你這老小子,幹活挺有勁兒,怎麽腦袋像是榆木的!張少爺的話相信就是了,你看我老劉,自從見識過翽少爺的醫術後,馬首是瞻,忠心不二的相信少爺的選擇!”

  一群飛鳥從幾人頭上飛過,回到了山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