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不是你當初在他的飯菜裏下藥，將他關押在地牢裏那麽久，他的身子就不會一日比一日弱了，更不會連昌潤的一招都接不住。其實你我都明白，以他當時的身體狀況，就算是沒有昌潤的這一掌，也活不了多久了，不是嗎？”

  王青璿淡淡的說著，那語氣平淡中卻又讓人無端的心疼。

  千麵抽-動了幾下嘴角，終究是一句話也反駁不出來了。

  他又何嚐不知道王道子此時的身體狀況。

  正是因為知道，所以他才會如此的後悔。

  王青璿說的沒錯，就算是沒有昌潤，王道子也活不了多久了，而這一切的罪魁禍首，都是他！

  “丫頭，所以，你是不可能原諒我的，是嗎？”

  千麵試探開口問道。

  對於王青璿，他是想要好好補償的。

  在失去王道子的那一刻，他才明白自己這些年並非是真的做到了斷情絕愛。

  他恨了王道子這麽多年，怨恨他當初將顧芷柔嫁給了別人，不就是因為在他心裏，王道子是他最敬愛的師兄嗎？

  他覺得自己是被至親之人背叛了。

  所以才會那麽的恨，那麽的怨。

  這樣的怨恨，在顧芷柔死後徹底的爆發。

  他自欺欺人了這麽多年。

  到頭來才發現，他不過是一個不敢認清現實的懦夫罷了。

  他不敢承認自己的無能，沒有保護好顧芷柔。

  他不敢承認自己配不上顧芷柔，不敢承認自己骨子裏的自私和偏執。

  他不敢承認自己是因為在乎才那般的怨恨。

  他不敢承認他早在一開始就後悔了。

  可是，他卻強撐著死不承認。

  如果早一點承認自己的懦弱和無能，是不是如今就不是這樣的局麵了呢？

  可是，這個世界上哪裏有那麽多的如果呢？

  千麵沉默了。

  看著眼前早已經蒼蒼白發的老人，王青璿不敢相信，他不過隻有四十多歲的年紀。

  她不是千麵，沒有辦法做到與他一樣的感同身受。

  所以同樣的，她也難以釋懷心中的埋怨。

  “我說不恨你，自然是假的，如何會不恨呢？”

  王青璿苦笑著搖了搖頭。

  “可是同樣的，我不願恨你，我不想做第二個你，也不想如昌潤所願，做了那個他手裏的刀，將利刃刺向我的身邊人，我也不想日後想起來後悔，後悔自己為什麽要將一切過錯都推在你的身上，說實話，我覺得你格外的可笑又可憐，可憐你到了現在才知道後悔，才知道反省。可同樣的，我又心疼這樣的你，心疼你親手將最在乎你的人，送上了死路。”

  王青璿的話，無疑是在千麵的心口紮刀子。

  一下一下，深-入骨髓，痛徹心扉。

  “丫頭……”

  “讓我說完。”

  王青璿冷聲打斷了他的話。

  “我知道你想要說什麽，你不就是想說你現在真的知道後悔了，說你懺悔，說你反省，說你錯了，可是這又有什麽用？你反悔，你懺悔，你反思，我師父就會回來嗎？”

  看著千麵的眼睛，早已經沒有了任何的溫度。

  “我甚至都不知道我現在想要表達什麽，我的腦子真的很亂，一方麵我是怨恨你，可是另一方麵，我又不敢怨你，我怕哪一天，我會後悔今日如此的對你，因為……我隻剩下你了啊！”

  最後一句，王青璿說的那般的淒厲，又是那般的令人心疼。

  是啊，她隻剩下千麵一人了。

  王道子死了。

  這個世界上真正無條件疼她的人，沒有幾個了。

  如今想想，當初離開王府的那一年，或許是她來這異世之後，最輕鬆自在的一年了。

  每日看著這兩個老頭子吵架鬥嘴，好生有趣，又好生愜意。

  那個山澗裏，沒有爭鬥，沒有勾心鬥角，沒有血雨腥風，也沒有血海深仇。

  他們就像是平淡過日子的一家人一樣。

  安逸祥和。

  若是她沒有離開山澗，是不是一切都會像曾經一樣，他們就不會走到今天這一步呢？

  王青璿忍不住想著。

  可是此時說什麽都晚了。

  那些假設隻能是假設罷了。

  就像是薛定諤箱子裏的貓一般，沒有走到那一步，永遠都不知道結果是怎樣的。

  “丫頭……”

  看著王青璿如此，千麵的心裏也不好受。

  “我知道這件事情怨我，若你不想看到我，辦完師兄的葬禮，我就離開可好？”

  千麵依舊是小心翼翼的語氣。

  此時在王青璿的麵前，他早已經沒有了當初的傲骨和驕傲。

  他就像是一個做錯事的小孩子一樣，格外的謹慎小心，生怕惹了她的不快。

  王青璿看著如此的千麵，心裏竟升出一絲的不忍來。

  “算了，沒必要的。”

  王青璿移開了視線。

  不知道為什麽，千麵在說出這句話的時候，王青璿竟覺得有些於心不忍。

  “過去的事，就暫且讓她過去吧。”

  說出這句話的時候，王青璿的聲音都在顫-抖。

  說過去又豈是那麽容易過去的呢？

  “丫頭，你若是覺得為難……”

  “我不為難。”

  王青璿再次打斷了他的話。

  似乎是察覺到自己的語氣有些生硬-了，王青璿深深的吸了一口氣，這才解釋道。

  “我真的沒有覺得為難，隻是覺得這道坎我有些難過去，給我時間，我會消化的。”

  王青璿努力壓下自己心中的芥蒂。

  說實話，這件事情擱誰身上都沒有那麽容易的過去。

  可她又明白，這件事情也並給千麵所願。

  既如此，何不放過彼此呢？

  王青璿想明白了這其中的彎彎繞繞，瞬間覺得心情輕鬆了一大截。

  原來，退一步，真的能海闊天空。

  “我師父的葬禮……”

  王青璿剛一開口，千麵便立刻出聲道。

  “他曾經說過，若是他死了，就將他葬在一個好山好水的地方，他喜歡自由自在的，無拘無束的。”

  這句話他一直記著。

  “山穀是個不錯的地方，或許，我們將他葬在那裏也不錯，而且此時他的屍身，還在山穀的密室裏。”

  千麵提議道。

  可是王青璿卻皺緊了眉頭。

  “我並不想讓我師父葬身在自己身死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