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已深，寒風中透著凜冽的寒意。

  帝炆未穿外袍，隻一件單衣在門口站著。

  偉岸的身軀似乎在一瞬間就垮了幾分，孤身而立，背影中透著幾分難言的孤寂。

  齊穆站在身後久久不敢上前。

  他知道，此刻的王爺大概需要自己想清楚，究竟什麽才是重要的。

  王青璿快步走入府中，片刻便沒了蹤影，身側留下的暗香也被夜風吹散，不留下一絲痕跡。

  就像她從未出現過一般。

  帝炆一陣心慌，猛的一抬手，卻隻能僵在空氣之中。

  “王爺。”

  嬌軟的聲音在耳邊響起，帝炆心中一喜，連忙轉身，卻看見一張陌生的臉。

  王青璿從不喜歡在臉上濃妝豔抹，那張明豔張揚的小臉縱是略施粉黛，也已是傾城之色。

  傅婉儀被帝炆的目光鎖住，渾身一顫。

  “今夜風涼，王爺要不去沉香榭歇息……”

  “滾。”

  帝炆冷冰冰的一個字讓傅婉儀瞬間白了臉色。

  她張了張嘴還想在說什麽，卻在帝炆陰沉的視線下噤了聲。

  渾身像是墜入冰川一般不停的發抖。

  就連拜見都忘卻了，急忙朝院內走去。

  王爺看向她的眼神，就如同看一個死人一般，冷的讓她心底生寒。

  傅婉儀一走，帝炆周圍的人少了一半，齊穆站在後方，管家站在的門內。

  三個人默默無語，給這夜色增添了幾分詭異。

  不知道過了多久，帝炆突然抬腳往府內走去，身後的齊穆連忙跟上。

  “王爺，回清暉院嗎？”

  齊穆驀然開口，讓帝炆飛速前進的腳步慢了下來。

  齊穆立刻噤聲，以為自己說錯了什麽。

  垂首等了半晌，帝炆才幽幽開口，“這女子生氣，該如何哄？”

  這樣一個問題讓齊穆也愣了神，他撓了撓頭，“王爺，這個屬下也沒有什麽經驗。”

  “可是王妃又生氣了？”

  在齊穆的眼中，王妃別扭生氣也不是一回兩回的事兒了，“興許王爺買點兒女兒家喜歡的東西便能哄王妃開心。”

  帝炆在清芷榭門口停下腳步，院子裏已經沒了燈火，似乎是已經睡了，一點兒聲響都沒有。

  帝炆背在身後的手緊緊攥了攥，“本王方才……對她動了手……”

  低沉的聲線在夜色中不斷飄遠，齊穆也沒了動靜。

  王爺的性子他知道，在軍營裏呆慣了，手底下向來不知輕重，隻是說到底王妃也是個女子，王爺怎麽能對一個女子動手呢……

  “你也覺得本王做錯了？”

  “屬下不敢，隻是王妃身驕肉貴的，這次怕是氣急了……”

  “你有什麽不敢的，”帝炆的視線定格在院門之上，卻久久沒有勇氣推開，“本王錯了便是錯了。”

  那您還不趕緊道歉……

  齊穆動了動嘴，這話最後還是沒說出口。

  對於王妃，齊穆一直看不明白王爺心中究竟是怎麽想的。

  若說不喜歡，卻處處為了王妃著想，若說喜歡，做的這些事，縱是他在旁邊看著都覺得生氣……

  “本王麵對敵人的千軍萬馬都不曾麵有異色，此刻竟然不敢麵對一個女人。”帝炆自嘲般的笑了笑。

  他抬了抬手，酥、麻的感覺還停留在手上，掌心如同針紮一般細細密密的疼。

  他後悔了，從沒有像現在這般後悔過……

  齊穆默不作聲的站著，視線在帝炆的背影上停頓了良久。

  他從未見過這樣的王爺，落寞，如同被遺落在黑暗之中的孩童一般無助。

  四周隻剩下夜的靜謐，院子裏似乎有什麽人起身，發出些窸窸窣窣的聲響。

  “王爺。”

  齊穆突然走上前去扣了扣院門，略有些沉重的聲響在靜夜裏顯得格外刺耳。

  帝炆皺起眉頭，轉身想走，卻被齊穆絆住腳步。

  “王爺，王妃這氣可不好消……”

  隻一句話便打消了帝炆臨陣脫逃的想法。

  站在門外，像是等待宣判犯人一般，手心裏都浸著一層薄薄的汗水。

  院裏的人起來，房門吱吱呀呀額響起。

  “何人？”

  木槿壓低了聲音問道。

  “木槿姐姐，是我，齊穆。”齊穆低聲回道。

  木槿開了門，視線落在帝炆瘦高的身形上，微微一頓，還是欠了欠身，“王爺……”

  “王妃可睡了？”

  院門半開著，木槿似乎完全沒有讓他們進去的意思。

  “回王爺，大約已經睡下了。”木槿的聲音也冷冷的。

  王妃回來時的樣子她們都看到了，她們身為奴才雖不能說主子的不是，但是生氣總是可以的。

  “本王要進去。”

  “王爺，王妃已經睡下了……”

  木槿整個人擋在門口，帝炆不再開口，她也不說話。

  “木槿姐姐……”若不是萬不得已，齊穆也不會把姐姐這個稱呼搬出來。

  木槿心裏雖然氣惱王爺，但也不願王妃和王爺之間鬧得如此僵硬。

  畢竟今晚宮宴的事情她也聽說了幾分，府裏本來就有一個婉王妃作威作福，現在又來一個三公主，若在這個時候和王爺置氣，王妃的位置怕是更加不安穩。

  思及此，木槿還是將門打開。

  帝炆走進房中，屋裏燈火未亮，隻有點點斑駁的月色透過樹影灑在房中。

  內室裏的床榻上，鼓起一個包，王青璿閉著眼睛似乎睡的安穩。

  放輕了腳步走近，生怕吵醒了熟睡中的人兒。

  睡著之後的王青璿，沒了白日裏的囂張跋扈，明豔的眉眼之間也多了幾分清雅柔和，如天上謫仙一般。

  隻是謫仙的臉上印著明顯的巴掌印，紅、腫一片，看起來觸目驚心。

  帝炆趁著月光看了看手掌，明明沒有用多大的力道，為何會這般嚴重。

  指尖輕輕的撫上臉頰，還沒湊近，王青璿便翻了個身，嚶、嚀了一聲。

  帝炆被這聲呢喃嚇得頓住手腳，也想起來自己過來的目的。

  從懷裏掏出來一個瓷瓶，挖出來些藥膏小心翼翼的給王青璿抹著。

  這一次，她沒再躲，隻是皺著眉頭睡著。

  也不知是疼了，還是夢中的人讓她煩惱……

  “對不起……”

  喑啞的聲音混在夜色中，朦朧的讓人聽不清晰。

  隨著微風逐漸遠去，最後消失在無邊的黑暗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