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姨，我前前後後想了很久，林誌遠一定是個危險的人物，我不知道怎麽辦。”

  吳萍聽完，她深深的呼吸了一口氣，麵前的苦咖啡，她麵不改色的一口氣全部都喝了進去。

  又沉默了十幾分鍾。

  宋餘就那麽等著她。

  她也能想象，吳萍心目當中的煎熬。

  十幾分鍾，又十幾分鍾。

  半個小時過去了。

  吳萍突然捂著臉哭了起來。

  “宋餘，你不懂，你不懂我都在經曆什麽。”

  “阿姨。”

  “宋餘，你知道嗎？我從一開始看見你的時候，我就特別不喜歡你。”吳萍擦了眼淚，紅著眼眶對宋餘道：“記得嗎？你是一個敏感的人，你應該記得。”

  “我記得。”宋餘點頭。

  “你知道為什麽嗎？”

  “因為我的出身。”

  “對，就是你的出身。”吳萍的眼淚停不下來，她不斷的擦，“宋餘，我不是看不起你的出身，而是常常當我看見你的時候，我就像是看見了我自己！

  你知道嗎？我的出身，恐怕還不如你。”

  “我不知道。”

  “我很小的時候，家裏也在鄉下，知道嗎？我上麵兩個哥哥，一個姐姐，我媽本來不想生我的，但是呢，那個年代，又沒有打胎的說法，她就生下我來了，可我在家裏，我什麽都不是，沒有人愛我！”

  “阿姨，你冷靜一點。”

  “我，我應該冷靜的。但是宋餘，我每當想起這些事情的時候，我完全冷靜不下來。那些有錢人家的孩子根本不會懂，我們麵對的是什麽，宋餘，我知道你懂，那種貧窮。那種不被愛！”

  “我懂。”宋餘遞上紙巾。

  “我家裏從來都沒有人愛我，他們把我當成一個使喚丫頭，做最累的事情，吃最差的飯菜，穿人家不要了的衣服，冬天，我就這麽跟你說吧，從小在家，我沒有一件嶄新的棉襖，全部都是人家不要的。

  上學呢，他們也不讓我念，但是那個時候有個好處，就是上學不需要那麽多錢，我就自己堅持著，自己給人家幹活，一毛兩毛的存錢，最後去學了個護士，我想，我當了護士，我的人生就扭轉了。

  不是，真的不是的。”

  吳萍在哭，這是這些年來，宋餘第一次看見她哭成這個樣子，“他們不管我怎樣，隻想把我嫁給一個死了老婆的男人，因為那個男人有錢，我命太差了。誌遠，誌遠是我的初戀。

  他是我的初戀啊，我也是他的初戀，我那時候最想的事情，就是跟他結婚，他當一個醫生，我當一個護士，我們開一個診所，生兩個孩子，過我們的一生。

  可是，我家裏逼我，逼我嫁人，而誌遠的家裏，當時比我們家還要窮，我娶不起我。”

  “所以你就……”

  “我不知道那是不是上天給我的機會。”吳萍抽泣著，“就在的學業快無法完成的時候，就在我和誌遠也不得不麵臨分開的時候，我認識了嘉陽的爸爸。

  嘉陽的爸爸對我一見鍾情，我看得出來的。

  你知道嗎？嘉陽的爺爺奶奶家世都很好，又很開明，於是我動心了，我想，隻要我嫁給正明，我的人生就此改寫了！”

  “原來是這樣。”吳萍吸了口冷氣，“你是這樣嫁給叔叔的。”

  “是啊，宋餘，我跟你說了這些，你會不會看不起我？”

  “我……”宋餘搖頭，“我不知道，你的命運，似乎和我的命運有很多相似之處。”

  “是吧？我也這麽覺得。可我沒有你命好，你愛嘉陽，嘉陽也愛你。”

  “可是，阿姨，我覺得，不管怎麽樣，你既然已經跟叔叔結婚，你就應該一直跟叔叔在一起的呀，你不應該……”

  “我也不想的。當年，我和你叔叔在一起後，誌遠就出去念書了，後來，你叔叔出國，我在醫院做護士，我們結婚，我們生子，我真的先跟你叔叔這樣過一輩子的，我知道，如果我吳萍這輩子沒有遇到徐正明，我吳萍什麽都不是！

  可是，正明他一年到頭都不回來，我一年到頭都是自己。我的身體也不算太好，我的娘家還不斷的要求我為他們做事，嘉陽，我就放在了鄉下鎮上讓他爺爺奶奶撫養。

  我想，我等正明回來，這樣一切都好了。

  可是，有一天，我在醫院裏下班回家，我娘家哥哥找我要錢要上了門來，你說，我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女人，我怎麽打得過他。

  我哥對我從來就沒有好過，他要錢，我不給，他就打我。幸好，有人救了我。你知道，這個人是誰嗎？”

  “是林院長？”

  “對，是他。我看到他的時候，我也震驚了。原來，他已經被調回來了，在市醫院裏做醫生。開始的時候，我隻想把他當成老朋友，同事來相處。可是，宋餘你知道，正明一年一年都不在家的那種日子，什麽都是我一個人。

  我也需要別人的幫忙，需要別人給我的溫暖。

  誌遠他心裏，從來都沒有忘記過我，從來都沒有。

  漸漸的，我發現我控製不了自己，他也控製不了他。

  是，我們又在一起了。

  我常常為此感到愧疚，又為此擔憂，但我真的，在很長一段時間裏，我發現我離不開誌遠。”

  “其實阿姨，在那種情況下，你可以選擇離婚。”

  “離婚？離婚之後呢？和誌遠在一起嗎？我也想過，誌遠也想過，可我們做不到，對，尤其是我，我做不到。我自卑慣了，我在乎外界的看法，我害怕別人家的風言風語。就這樣，我一拖再拖。

  一年，兩年，三年，五年。

  一托竟然就是十年！

  漫長的十年啊！”

  “後來呢？”宋餘問。

  “後來，你叔叔回來了，我看著你叔叔，你叔叔對我真的很好，還有嘉陽，嘉陽又聰明又高大英俊，我也好喜歡我們這個家啊。

  我想了很久很久，我最終選擇了我的家庭，選擇了和誌遠分開，選擇了從醫院離職。

  宋餘，你信我嗎？那時候，我真的以為這就是結束，可是，我也沒有想到，你叔叔回來後很快又變得很忙，他常常喝的醉醺醺的，我也常常找不到他。

  就在這個時候，那天晚上，我又在小區裏，遇到了誌遠。”

  “阿姨，林院長恐怕不是個好人，他是個危險人物。”宋餘必須提醒著吳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