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以趙嵐的聰慧，她很快也就察覺到了一絲絲異樣。吃藥的事情宋餘本來就知道的，而現在，趙帆也不避諱他們提及這件事了。

  趙嵐點點頭，“中午吃過了。”

  “那就好。”趙帆看著趙嵐，“下個星期我就不能每個星期都回家來了。就讓宋餘每個星期陪你去看醫生，拿藥，和進行心理輔導，好嗎？”

  他的聲音這樣溫柔，是跟其他人都沒有過的。

  趙嵐看向了宋餘，繼而看向徐嘉陽。

  宋餘和徐嘉陽都對她深深點頭。

  “我陪你。”宋餘說，“並且，我和嘉陽都可以保證，這些事絕對不會讓外麵的人知道。”

  “對。”徐嘉陽也應聲，“我家裏人做醫生的很多，我爺爺是西醫，我太爺爺是中醫，我媽是護士，我想，我可以幫到你。”

  趙嵐沉默了一會兒，她最後還是看向宋餘。

  宋餘的眼神堅定認真，“趙嵐，你隻是生病了而已，不可怕的，我們去治病，把它治好就好了。學完這個學期，我們就是高中生了呢。”

  她也點點頭，下了決心，“好，我聽你們的。”

  宋餘笑了，拉過趙嵐的手，“很快就會好起來的。”

  “嗯！”

  “天要黑了。”趙帆微微笑了一下，“走吧，我們進去，一會兒該吃飯了。”

  他們一塊回到房子裏。

  飯桌上，已經擺了兩個菜了。

  等飯菜做得差不多的時候，趙嵐的媽媽也回來了，他們一起吃了次晚飯。

  然後，宋餘和徐嘉陽就留宿在了趙嵐的家裏。

  第二天早上，他們吃過早飯，才從趙家離開。

  趙家的位置在市區，所以可以到比較近的地方坐公共汽車。

  他們到了車站。

  車還沒來，春風呼嘯在耳邊。

  宋餘搓著手，張望著汽車行駛來的方向。

  “還沒來耶。”

  她喃喃著，看向了身邊的徐嘉陽。

  徐嘉陽望著遠處的人流，似乎在想什麽似的。

  “想什麽呢？”宋餘突然問。

  “我爸媽現在回家了。”徐嘉陽突然沒頭沒腦的說。

  “回家了，那不是很好嗎？”

  徐嘉陽回過神來，“宋餘，我覺得你說得對。”

  “嗯？”

  “遇到問題就應該想辦法去解決。”

  “當然了，你還沒有嚐試過解決，怎麽知道解決不了。”宋餘道：“就像是趙帆和趙嵐一樣，趙家那麽光耀，誰知道光耀背後還有這份痛苦，但總要去解決呀，總要去看病，不看怎麽會好呢。”

  徐嘉陽點點頭，“好，那我作為一個馬上就要成年的人，我得去解決我一個成年人該做的事情了。”

  “去哪兒？”

  “我去醫院。”徐嘉陽笑了笑，然後道：“不過，我先等你，等你上了車，我再走。”

  宋餘莞爾，“行。”

  不一會兒，26路汽車來了。

  宋餘上了車。

  看著宋餘的車走遠，徐嘉陽收回了視線。

  轉而，朝著市醫院的方向走去。

  時間已經快到10點。

  這個時候，醫院裏的人最多。

  鬧鬧嚷嚷的，讓人都聽不清楚護士的聲音。

  “68號！”前麵，護士突然叫了起來。

  辦公室裏，一個身材微微消瘦的中年男人坐在就診台內，一身白大褂，寬大的口罩罩住他大半張臉，銀邊的方形的眼鏡讓人也看不太清楚他的神情。

  他低著頭，把前麵一張就診號票根用針刺住，咽了咽唾沫，“68號到了嗎？”

  “到了。”回答他的是一個年輕的男聲，聲音裏甚至有點稚氣未脫的味道。

  那醫生愣了一下，旋而抬起頭。

  就看見了坐在對麵的清冷少年，少年昂著頭，望著他的眼底是一抹說不明的意味。

  “你是68號？”好一會兒，他才出生問道。

  對方沒有回答，隻是一張寫了68號碼的小紙片放在了他的桌案上。

  他的手指如此修長而指骨分明，明明就是他媽媽的手的放大版。

  “哪裏不舒服？”這個醫生照例的問。

  “哪裏都不舒服。”對麵的少年回答。

  “那你或者應該去做個檢查。”醫生抬起頭來。

  “做檢查是為了什麽？”少年冷冷的問。

  “檢查檢查不舒服的原因。”

  “那我沒有必要。”少年道：“我不舒服的原因就是你。”

  這話如此直接了當。

  這醫生手裏的筆都抖了一下，“嘉陽，你？”

  “你是不是以為我什麽都不知道？破壞別人的家庭並不好。”徐嘉陽的唇角勾起了冷冷的弧度。

  空氣裏有幾秒的冷凝。

  好在這裏是獨立的診室，這裏除了他們兩個人，並沒有其他人在。

  好一會兒，醫生深呼吸了一口氣，“嘉陽，你還是個孩子，我想，你可能對我有什麽誤會，你既然沒有生病，就回家去吧，陪陪你爸媽。”

  “好啊。”徐嘉陽沉了沉聲音，他還算客氣，“那我每天都會陪我爸媽的，我來也是希望告訴林醫生一聲請距離我媽遠一點。”

  “怎麽遠一點？”林醫生放下了手裏的筆，“我們都在一個醫院裏，每天上班和下班都會見到。”他的口吻裏似乎還有一點不甘願的意味。

  “除了正常的工作交接外，可以不見麵，不說話。”

  “那我恐怕做不到。”林醫生說。

  徐嘉陽的眼底有了絲絲惱意，“林醫生，你不覺得你很可憐嗎？”

  “可憐——”

  “對啊，就像在地底裏的魔鬼，做的很多事情都沒有辦法看見天日，因為那些事情一旦見了太陽，就會被照得灰飛煙滅的，包括你這個人，都會走向毀滅。”

  林醫生沉默著，又是好一會兒，他凝視著徐嘉陽的眼睛，“嘉陽，那你覺得，這是我一個人的事情嗎？這是兩個人的事情。我又沒有強迫誰，對不對，最起碼，這不是我一個人的錯。”

  “但隻有你一個人待在陰暗的地底裏。我爸媽卻不，我爸媽總是在陽光下。”徐嘉陽扯了扯唇角，他站了起來，“林醫生，我真的很同情你，因為你是真的很可憐。”

  徐嘉陽說完這話，轉身往門外走去。

  老式的眼鏡，和寬大的口罩遮住了林醫生大部分臉，但透明鏡片還是暴露出他眼神裏迸射出來的一絲絲怒火，他猛地站了起來，“你以為是我想這樣嗎？”

  “不管你想不想，反正你也已經做了。”徐嘉陽拉住門把手，回頭又看了林醫生一眼，“我是來警告你的，趁早離開我媽，否則的話，就不要怪我了。”

  “你能把我怎樣？”

  徐嘉陽沒有回答，而是拉開門走了出去。

  門外的護士又叫起了號碼牌，“69號。”

  “我。”

  一個中年大漢拿著號碼進了屋裏。

  “林醫生，嗬嗬，林醫生，是我呀，我來複查了。上次你給我做了手術，我現在恢複得可好了。”來人笑嗬嗬的。

  林醫生恍然間才回過神來，他坐回了椅子上，又擺出一副良醫的笑臉，“噢，回去之後怎麽樣？傷口痛不痛？”

  “不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