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哪兒？”

  “四川，我姥姥家。”

  “行，不過，長途可貴啊。”

  “行，能打就行。”

  宋江河收了錢，放進小抽屜裏。

  看那樣子架勢，還有模有樣的。

  比她想象中的樣子還要熟練。

  宋江河也看見了宋餘的眼神，“怎麽樣？爺爺厲害吧？”

  “厲害，爺爺，一學就會。”

  “那是，我要是跟你奶奶似的啥也不會能行嗎？你奶奶現在摸著電話還哆嗦呢。”

  “去，誰哆嗦了？”老太太可不爽利了，拉起宋餘，“走，奶奶帶你做飯去。”

  宋餘這才發現，這小賣部還有個後門呢。

  推開後門，就又是一間屋子。

  屋子裏幹幹淨淨，放著的都是宋江河夫妻倆的東西。

  “奶奶，你們還能住這呢？”

  “是啊。”老太太笑笑，“這一推門，你看看，還有個爐子，能燒柴，我就在這給你爺爺我們倆做飯吃。”

  “你們不回村了嗎？”

  “唉，也想回。但是你爺爺不敢，這電話機裝在這，他總覺得不安全，怕人偷著用。”

  宋餘忍俊不禁，“走之前，鎖上門，電話線一拔就行。”

  “對對，你小姑也是這麽說的。可你爺爺，別看看著膽子大，其實可慫了。就是不回去，在這看著這個小店。”

  “我爺爺嘛，心疼吧，錢都花在這個小店裏了吧？”

  “可不，本來呢，你小姑說給出錢的，可你爺爺死活不要。”

  “我知道我爺爺有骨氣的人。”

  “啥骨氣，一把老骨頭了。”老太太拉出一個麻袋，抓了一把豆角幹出來，“宋餘啊，咱們燉豆角哈，再把剩的饅頭熱熱。”

  “行，我不挑食。”

  宋餘放下書包，趴在床邊看著老太太在那泡菜切菜。

  她不禁道：“奶奶，你和我爺爺開小店的事兒，我爸和我叔不知道嗎？”

  “怎麽會不知道？這麽大的事情。總也要跟他們商量商量的。不過他們都不同意，說不值得的事情，說錢啊會打水漂的，不如把錢拿出來幫他們養孩子。”

  “然後呢？”

  “你還不知道你爺爺這個老東西的性子麽？固執得很，他們越不同意，他越要做。就這樣，這就做起來了。別說，電話這個東西真是方便呐。你看，從咱們這打到南方去，居然不到一分鍾就能打通啊，真是好奇怪的東西。”

  宋餘輕笑，“奶奶，科技會高速發展的嘛，今天我們能打電話，以後說不定還能開視頻對話？”

  “食品？什麽食品？食品怎麽能對話，食品不是吃的嗎。”

  宋餘解釋不清，“好了，奶奶，總之，你跟我爺爺身體健健康康的，將來嘛，自然就懂了。”

  “好好好，我老了，我不懂，我做飯。”

  豆角幹泡一泡，用刀切成小段。

  起鍋燒油下蔥薑蒜一爆，豆角噶放進去，加點水也就燉了起來。

  宋餘本來想提醒提醒宋江河夫妻倆，要他們對自己的兒子得有防範的心理。

  後來想想，作為一個孫女說這話，實在是有點不應該。

  她也就把話咽了下去。

  天漸漸黑了。

  小賣店也關了門。

  宋江河果然心疼新裝的電話，用抹布擦了又擦，還用小手絹蓋起來防塵。

  之後，又把前門緊緊的鎖上，才到後麵來吃飯。

  “宋餘，我給你說，咱們這個小賣店，我感覺將來會越來越好的。”

  “肯定是啊，現在人們的生活越來越好，說不定我們這個小賣店也會越做越大呢。”

  “嗬嗬，我們沒什麽做大的想法。就賺點養老的錢就行。萬一，你們誰考上大學，我和你奶奶也給出點，這樣平平靜靜過著就好。”

  “嗯，爺爺一定會越過越好的。”

  吃過飯，宋江河心疼電費。

  早早就要求關燈睡覺。

  宋餘合著衣服，選了床上一處角落，躺了下來。

  夜色沉沉，月光薄涼。

  遠遠的，似乎有夫妻在吵架的聲音傳過來。

  宋江河翻了個身，“宋餘啊，你今天沒有回家？”

  “沒有。”

  “還是回去看看吧，你老也不回去，也不是個事兒。”宋老太太道。

  宋餘沉了口氣，望著屋頂上房梁的輪廓，“說實話，我還真不太想回去。我爸媽對我又不好，我回去幹嘛。”

  “可他們總歸是你的爸媽。”老太太堅持，“不管怎樣，沒有他們就沒有你啊。”

  宋餘嗯了一聲，沒有回應。

  奶奶一向最愛自己的兒子們，當然也會偏向他們咯，宋餘不會去跟她爭辯什麽的。

  是啊，沒有他們，就沒有她，也不需要她受那麽多苦和不公平的待遇。

  “回去看看吧。”老太太堅持。

  “行，回就回。”宋餘答應了，縮進了被子裏。

  次日醒來的時候，外麵已經很熱鬧了。

  她起來推開門，就看見宋江河夫妻倆一個打著醋，一個收著錢，老夫妻倆倒是還挺和諧的。

  再往外麵看，就是熱熱鬧鬧的集市，擺攤的一處挨著一處，賣什麽的都有。

  宋江河看見她醒來了，“宋餘啊，一會兒回家去嗎？”

  “回。”

  “那你吃飯吧，鍋裏熱了剩飯。還有呐，這個桃酥好吃，我包了兩份，你一會回去都帶上，一份是你家大寶的，一份給大龍和虎子。”

  宋餘聽罷，想到家裏三個不懂事的搗蛋鬼和賈春芳妯娌倆，她有點發怵，“奶奶，你不怕以後讓他們把你這個小賣店給禍禍了？”

  “嗨，你就瞎說，再禍禍還能禍禍到哪兒去，吃點桃酥大餅的我還能不讓吃嗎？”

  “不是，奶奶，我主要指的不是我弟弟們，而是——”

  “好了好了，你快吃飯去，孩子家家的，哪兒那麽嘮叨。”

  老太太不愛聽，宋餘就閉上嘴了。

  想來也是，再不濟也就是吃吃東西，難道還能把電話給搬走不成？

  吃過早上飯，宋餘拎起了老太太給裝的兩大包桃酥上了公共汽車。

  這汽車的最後一站，正好是蓮花村村外。

  半個小時，她就到了村裏。

  半月沒見，村裏的樹葉子都開始往下掉了。

  冷颼颼的，她一路小跑跑回了家裏。

  這時候，家裏幾個孩子正在打鬧。

  他們一看見她拎著兩個大包進門，那一瞬間就衝著她衝了過來。